第一百零二章 奔赴前线
周怀正吃着，徐云锦忽然说道。
“咳咳咳，嗯？”
周怀呛到了。
他抬头看去，发现徐云锦眼神灼灼，充满了期待的样子。
“你想好了？我其实不想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周怀叹气，表情复杂。
“为什么呢？”
“你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
徐云锦后退两步，眼眶顿时就红了。
对她来说，嫁到了周家，却没能为周家，为周怀留下子嗣，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遗憾。
“你别急，先听我说。”
周怀起身抱住她，为她拢了拢发梢。
“身处乱世，你我皆是蝼蚁，生出孩子却不对他负责，日后我们在时尚且不能保他周全，若是我们不在他身边，他如何生存......”
周怀的思想，与这个时代的人终究不一样。
在他那个时代，生孩子顾虑得很多，担心有了孩子过不上好日子，和父母一样当牛马，奋斗一辈子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浑浑噩噩的。
但那是在和平年代，如今到了乱世，周怀更不希望让自己的孩子经历颠沛流离的一生。
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很传统，生儿育女不是为了孩子，而是为了自己。
曾经也有人发现，在物资匮乏的乱世，生育率更高，反而在物质生活和医疗水平都很好的和平年代，人们更不愿意生孩子。
徐云锦无法理解周怀的想法，两人没有继续争执下去。
这是一种默契。
毕竟这次出征，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
“明日晚些走吧，到了那边就睡不好觉了。”
上了床，徐云锦为周怀掖好被子。
朦胧火光下，徐云锦白的像玉，皮肤无暇，与记忆中相比，少了丝少女的清纯，多了些为人妇的魅惑。
周怀咽了咽口水。
“啊，二郎......”
这一夜，周怀将徐云锦弄得下不了床。
直到清晨，周怀起来时，发现徐云锦眼角带着泪痕。
他叹息一声：“如果我回不来，那你就带着银子回云海吧。”
周怀将一封书信交给手下斥候老卒，让他马不停蹄的前往云海。
如果他真的遭遇不测，就让人将徐云锦和小灵送到云海镇，那里还算安全。
这封书信是给李玉清的，如果吐蕃人打进西域，希望她可以念及几分情面，庇护云海镇的众人。
周怀出门的时候，发现那个怪物就趴在院子里，昨夜没见到它，看到它，周怀也安下心来。
有它在，至少可以保护徐云锦的安全。
院子外，于关和欧阳果已经在此等候，两人为其披甲。
周怀腰配断江，手持马槊，骑上踏雪，来到城门处。
白宗正在这里等候。
除此之外，龙武营众人皆在此等候。
王虎、老邓、嘎啦奔、许六子、周旭、马鹏、杨桐，各自带着队伍。
周怀扭头看向猴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猴子嘿嘿一笑：“我们把城内的铁器全都融了，连夜做出甲胄，现在全营披甲。”
周怀放眼望去，果然，龙武营众人全体着甲。
“诸位兄弟，此次前往，九死一生，能不能回来我也不知道。”
“但若死，我周怀一定死在诸位弟兄前面！”
龙武营一片肃然，没有人说话，有些人的手甚至在抖。
白宗举起手中战刀，高声嘶吼：“死战！”
狼武营众人：死战！
龙武营：死战！！
周怀出发了，临走前他看见徐云锦正在往这边赶，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也不能再听。
再听，就会留恋，就会不舍。
大军开拔，从西州奔赴而来的十营士卒，都朝着一个方向汇聚。
庭州匕呲城。
这里将是大战之地，将会是无数人的葬身之地。
周怀回首望着身后的众人，心绪激荡。
这其中有许多人跟着他一路走来，最早的还有野鸡坨子时的烽燧兵，经历这么多战斗。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又有多少能再次见到。
周怀闭上眼，向上天祈祷，祈祷这一战的胜利，祈祷——弟兄们能少死一些。
风裹着沙砾，像无数细针往人脸上扎。
周怀勒着踏雪的缰绳，马首微微低着，蹄子踩在碎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身后的队伍拉得老长，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喘息。
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和汗味，还没钻入鼻腔，就被风吹散。
“大人，前面是黑风口。”于关靠过来，声音被风声所掩盖“过了这口，再走一日就能望见匕呲城。”
周怀抬头看了眼。
黑风口像道被巨斧劈开的裂缝，两侧山壁陡峭，顶端的碎石时不时往下滚，在地上砸出小坑。他皱眉：“让前队加快，后队跟上，别脱节。”
这种地势最容易遭伏击。
十五万大军，斥候队估计要遍布百里，现在就得小心。
龙武营的斥候也派向前方，回报说没见回纥游骑，但周怀心里仍像压着块石头。
匕呲城是什么情况，现在也没有消息，若是已经沦陷，他们过去没有任何作用，也得搭进去。
队伍刚进黑风口，风突然变了向，带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咳咳……”队伍末尾传来一阵咳嗽，是个年轻的士卒，脸冻得发紫，甲胄缝隙里还沾着干涸的泥。
周怀很关注队伍的状态，顺声望过去，是石头。
虽然这段时间能吃饱饭，但石头的身子亏的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生病是难免的。
王虎踹了石头一脚，声音粗哑：“咳个屁！跟上！”
嘴上凶，却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硬的饼。
石头咬了口饼，饼渣掉在地上，被风卷着就没了。
他含糊道：“虎哥，我没事……就是想着，要是能活着回去，得给俺娘买件厚衣裳了。”
王虎没接话，只是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
壶里的水早冻成了冰碴，摇起来哗啦响。
周怀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这些年轻的面孔，有多少人上有老下有小，现在陪着他不远千里，奔赴庭州作战。
他勒转马头，往队伍中间去。
老邓正帮着个士卒勒紧甲带。
那士卒胳膊上缠着布条，血已经渗了出来，是前几日过戈壁时被碎石砸中的，肿得像根紫萝卜。
“还能撑住？”周怀问。
士卒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大人放心，死不了！到了匕呲城，砍两个回纥狗再死也值！”
“好好的,还没成婚吧？”周怀看着他稚嫩的面孔问道。
“嘿嘿，还没呢，不过俺有喜欢的人了，等开春她要风栖关呢。”
士卒憨厚又有些羞涩的神情，让周怀喉咙一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等回去了，我给你们主婚。”
“好嘞大人！”
周怀叹气，起身离去，他将石头叫了过来。
“大人，我没事，咳咳。”
石头穿着有些不合身的甲胄，拍了拍胸脯，声音有些沙哑。
“别逞强，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杀敌。”
周怀看了看，队伍中众人已经都到了极限，连战马都不想走了。
从出发到现在，三日两夜，他们都没有怎么休息。
看了看天色，又观察观察环境，此地应该不会有埋伏，压根没有上去的路。
避风处，众人扎营。
周怀让人熬了碗姜汤，给石头送过去。
石头自己窝在角落里搓着手，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喝点吧，暖暖身子。”
周怀靠过去，
石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接了过来。
“呸呸呸，好难喝呀！”
“都喝了！”
周怀看着他哭丧着个脸，感觉像是在教训自己的弟弟。
“呜呜。”
石头捏着鼻子全部喝光，咂咂嘴，惊讶地发现好多了，没有那么冷了。
“到了战场上，别那么冲，你还小，有些事不应该你来承担。”
周怀沉默许久，拍了拍石头的肩膀。
旋即，他起身离开。
“大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石头忽然喊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怀欣慰地笑了。
“大人，发现回纥人踪迹了。”于关阴沉着脸过来
话音刚落，黑风口顶端突然滚下几块巨石，砸在队伍前方，激起漫天尘土。
“戒备！”周怀一声低喝，马槊已经握在手里。
白宗的狼武营反应最快，盾牌手迅速列成阵，刀斧手护在两侧。
可等了片刻，山壁上再没动静，只有风声呜呜地嚎叫，像鬼哭狼嚎。
斥候从前方奔回来，脸色发白：“将军，不是伏击……是山壁松了，下面……下面有具尸体。”
周怀催马过去，只见巨石旁压着个穿大武军服的人，早冻硬了，手里还攥着半截折断的令旗，旗角绣着个“郑”字。
是匕呲城的人？
不对，现在匕呲城被围的水泄不通，怎么可能能送出信来。
白宗蹲下身，掰开士卒僵硬的手指，从中摸出块羊皮，上面用炭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书信被截，我部与炎战营全军覆，速......”
最后那个字只写了一半，像是没写完就断了气。
风突然更急了，卷着羊皮往天上飞。
周怀伸手抓住，羊皮糙得像砂纸，硌得手心生疼。
“速什么？”王虎忍不住问，声音发颤。
没人回答。
周怀将羊皮塞进怀里，抬头看向黑风口的出口。
那里的天色暗沉沉的，像是被血浸透了。
他拔出断江，刀身在昏暗里闪着冷光。
“都休息好了吧，加速通过黑风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劲。
“告诉弟兄们，前面就是匕呲城。”
踏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刨了刨蹄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
队伍再次动起来，这次没人说话，连咳嗽声都低了下去。
只有马蹄声、脚步声，喘息声。还有风卷着沙砾打在甲胄上的脆响，一声接一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出了黑风口，旷野突然开阔起来。
远远地，能望见一道模糊的城影，城头上似乎有烟，被风吹动，歪歪扭扭的飘入空中。
隐约间，像是有号角声从那边传来，断断续续，听不太清。
周怀握紧了马槊，指节泛白。
快了。
离那座城，离那场生死未卜的仗，越来越近了。
“大人，找到了。”
斥候再次回报，表情严峻。
周怀策马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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