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一个更大的“天坑”
“黑色的……金子？”
“像水一样流动的……海洋？”
孙默呆呆地看着林知节，嘴巴微微张开，努力地消化着这两个充满了魔幻色彩的词汇。
他顺着林知节的手指，看向那张宣纸上，那个造型古怪的、他从未见过的符号。一个高高的架子，下面，一根尖锐的“管子”，正深深地刺入大地。
他虽然不明白这具体代表着什么，但以他那技术人员特有的、敏锐的直觉，他能感觉到，林大人，又在为他描绘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全新的、属于地底深处的世界！
【难道……除了煤炭和‘地火’，这大地之下，还隐藏着第三种，更加神奇的‘燃料’吗？】
孙默的心，瞬间变得火热起来。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科研之魂”，又一次被点燃了，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都焚烧殆尽。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林知节，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好好探讨一下，这“黑色金子”的奥秘。
然而，林知节却没再给他继续追问的机会。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张画着“钻井平台”的纸，折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然后，用一种“今天就到这里，下课”的语气，摆了摆手。
“好了，孙总领。你的报告，我收到了。里面的问题，也都很好，很有价值。你先回去，把你那些想法，好好地整理成一份详细的、可行的‘技术改进方案’。至于其他的，等我通知。”
“可是，大人！那个‘黑色金子’……”孙默还想再问。
“不急。”林知节直接打断了他，重新躺回到那张心爱的躺椅上，闭上了眼睛，“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淡。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孙默看着林知节那副油盐不进、瞬间切换回“咸鱼模式”的模样，虽然心痒难耐，却也不敢再多言。他知道林大人的脾气，只能压下心中的万千疑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林知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总算把这个技术狂人给打发走了。】
他心中暗道。
孙默的这份报告，虽然看似是“坏消息”，但在他看来，却是一张完美的“免死金牌”。
【哼哼，李老二，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我不愿意帮你造船，实在是技术不成熟，条件不允许啊！】
【‘探索号’的问题，您也看到了，这么大一堆BUG，勉强能用就不错了。至于那什么‘无敌舰队’，那更是天方夜谭，没个十年八年的技术攻关，根本想都不要想！】
【所以啊，陛下，这个‘海军总领’的位置，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臣，是真的干不了啊！】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会儿，就把孙默这份报告，原封不动地呈递给皇帝。用科学、用事实，来彻底打消那个家伙不切实际的幻想，从而，为自己那伟大的“退休大业”，扫清最后的障碍。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
然而，他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僵住了。
因为，院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小太监，依旧是那副恭敬中带着几分谄媚的表情。
“林……林大人……”小太监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陛……陛下，又宣您入宫。”
林知节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又来？！】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使的吧？！】
他心中虽然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但还是只能认命地，从那张仿佛长了钩子要把他牢牢吸住的躺椅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特意将孙默那份厚厚的报告，郑重其셔地抱在怀里，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
这一次，他信心十足。
他相信，科学，能战胜一切，包括一个皇帝不切实际的野心。
……
养心殿偏厅。
当林知节抱着那份“免死金牌”，走进大殿时，却发现，今日的气氛，与前几日，截然不同。
没有了沙盘，没有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大臣。
只有皇帝李世隆一人，身着常服，坐在御案之后。他的面前，没有奏章，只有一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清茶。
他的脸上，也没有了前几日那种指点江山的兴奋与张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知节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甚至带着几分凝重的平静。
“爱卿，来了？”李世隆看到他，只是淡淡一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林知节心中“咯噔”一下。
【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狐狸，今天怎么转性了？】
他不动声色地坐下，然后，将怀中那份报告，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陛下，这是臣刚刚拿到的一份，由大运河工程总办处营造总领孙默，亲自撰写的《‘探索号’战损及性能评估报告》。”
“臣本以为，此战大捷，乃天佑我大梁。但看完这份报告，臣……彻夜难眠，冷汗涔涔！”
他开始了他酝酿已久的表演，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的沉痛表情。
“陛下，您请看！这上面，详细罗列了我‘探索号’现存的十大致命缺陷！从动力，到装甲，再到续航……几乎无一处，不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
“可以说，‘探索号’，不过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纸老虎’！此战能胜，全赖侥幸！若是再来一次，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陛下，”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恕臣直言，您之前所提的，要组建‘无敌舰队’的宏伟设想，以我大梁目前的技术水平，实在是……是好高骛远，难如登天啊！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暂时……搁置此议！”
他说完，便低下头，摆出一副“臣虽知此言逆耳，但为了江山社稷，不得不说”的忠臣模样，等待着皇帝的反应。
他以为，皇帝在看完这份报告后，就算不龙颜大怒，也至少会大失所望，从而打消那个疯狂的念头。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
只见李世隆，根本，连看都没看那份报告一眼。
他只是静静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气，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深邃得可怕的眼神，注视着林知节。
“林爱卿。”
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
林知节的心，猛地一沉。
“朕知道，‘探索号’，只是一个开始，它还不完美，甚至，还很脆弱。”
“朕也知道，孙默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的眼里，任何一件作品，都永远存在着缺陷。他若是不把自己的‘儿子’，从头到尾，批个一无是处，那他就不是孙默了。”
李世隆放下茶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林知节的面前。
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失望，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复杂的、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期许的笑容。
“爱卿啊，你把朕，想得太简单了。”
“你以为，朕想要组建舰队，真的只是因为一场大胜，而头脑发热吗？”
他摇了摇头。
“你错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了林知节抱在怀里的那份报告之上。
“朕，恰恰是因为，看到了这些问题，看到了这些缺陷，所以，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地，要将这件事，推行下去！”
他凝视着林知节，眼中，闪烁着一种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惊人的远见。
“有问题，不可怕。有问题，才说明，我们有进步的空间！”
“有缺陷，也不可怕。有缺陷，才需要朕，动用整个国家的力量，去投入，去改进，去让它变得完美！”
“爱卿，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它们，恰恰是朕说服朝堂之上那些老顽固，将举国之财力，投入到这‘无底洞’之中的……最好的理由啊！”
林知节彻底呆住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皇帝，感觉自己的大脑，都快要宕机了。
【我靠……】
【这……这家伙，什么时候，把PUA这一套，给学得这么炉火纯青了？！】
【他……他竟然，把我用来‘拒绝’他的理由，反过来，变成了他‘说服’我、并且‘说服’整个朝廷的、最强有力的武器？！】
李世隆看着林知节那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他不再给林知节任何反驳的机会，大手一挥，用一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的语气，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所以，爱卿，不必再说了。”
“朕意已决！”
“朕，不但要建‘海军造船总局’！朕还要在琼州，在三亚港，建立一个史无前例的、集‘冶炼’、‘制造’、‘研发’、‘训练’于一体的……‘海军工业基地’！”
“朕，不要一艘船，朕要一支舰队！朕要一百艘，一千艘，比‘探索号’更强、更大、更快的无敌战舰！”
“这个项目，就全权交给你了！”
“至于预算……”李世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狡黠的笑容，“朕已经想好了。就从这次查抄那些叛国贼商的家产里，先拨……五百万两白银，作为你的启动资金！”
“不够，朕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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