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三十年前的往事
“当然，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瞎子罗在抓诡方面薄弱，但他这张嘴的确能说会道，三两下的就让林玄对他崇拜宛若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看着这俩活宝，杜仁摇摇头，目光朝着四周看去。
殡仪馆的后面是一条街，街两旁的梧桐树树影婆娑，将阳光切割成碎片，洒在每家每户斑驳的木门上。
那些光影在龟裂的木纹间流动，像无数条细小的金蛇在爬行。
墙根处的青苔顺着砖缝蔓延，在门轴下方积成厚厚的一层。
“嗯？”杜仁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紧紧的看向不远处敞开一条缝的院门。
此刻，在他的眼中，一条淡红色的丝线正从院门里蔓延出来。
淡红色的丝线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是杜仁觉醒了‘命格回溯’才会出现的特征。
或许是他之前在殡仪馆里用了命格回溯，这才出现了眼中的丝线。
这丝线代表着，里面存在着和殡仪馆诡物有联系的人或者事物。
杜仁调转方向，朝着不远处的院门缓缓走去。
院子门口很整洁，但门上半部分却被灰尘和蜘蛛网遮盖。
很显然，这里面住着的只有老人和孩童。
缓缓走上前，推开面前的门扉。
门扉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呻吟，仿佛不堪重负的老人在叹息。
杜仁站在院门外，鼻尖萦绕着艾草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
院墙是用碎砖和黄泥砌成的，多处已经坍塌，露出里面丛生的杂草，草叶上还挂着点点阳光，像缀满了细小的钻石。
一只黑猫突然从墙头窜过，绿莹莹的眼睛在阴影中闪了一下，随即消失在茂密的草丛里。
在院门的不远处，一名佝偻着背的老人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面前摊着个竹篾筐。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和袖口都打着补丁，补丁的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利落人。
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般弯曲，却异常灵活地穿梭在竹篾之间，篾条在她掌心翻飞，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渐渐形成一个奇异的六边形图案，每个角上都编着个小小的结，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哦？有客人来了？” 林婆婆头也没抬，声音从花白的头发底下钻出来，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的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杆，烟嘴被口水浸得油亮，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晃动。
闻言，杜仁也没有犹豫，直接朝着院子里走去。
跨过门槛时，他脚下踢到个生锈的铁盆，盆沿卷着圈，里面盛着些烧过的纸钱灰烬，被风吹得四处飘散。
远处，院子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坛子。
坛口上似乎用红布封着，还贴着泛黄的符纸，只不过有些符纸已经被雨水泡得模糊，露出里面隐约的黑色字迹。
看着这一幕，杜仁的目光微眯，却装作没有看见，一路走到老妇人的跟前。
“林婆婆，你这做竹篓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杜仁笑眯眯的在老人面前蹲下身子。
“你认识我？”林婆婆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顿。
“当然，这里谁不知道林婆婆你呀……”
杜仁用了两分钟将林婆婆几乎是平生的事迹简短的说了一遍。
“你这小伙子，倒是有些奇怪。”
这下，林婆婆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珠上蒙着层白翳，却在看向林玄的瞬间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鹰隼发现猎物时的眼神。
她拍了拍手，从小马扎上起身，朝着屋内走去，“说吧，你来找我这老太婆做什么？”
林婆婆走到炉膛边，往里添了根柴，火苗 “噼啪” 地窜起来，照亮她脸上深刻的皱纹，那些沟壑里仿佛藏着无数个秘密。
她在炉膛旁坐定，不知从哪里又摸来几根竹篾，开始在手里编织起来。
“林婆婆，我这次过来，是想问问关于对面殡仪馆的事情的。”杜仁闻言，也就没有继续遮掩。
只不过，他话音刚落，林婆婆手中的竹篾突然 “啪” 地绷断一根。
泛着青黄色的篾条尖端在她手背上划出细小的血珠，那血珠却诡异地没有滴落，而是顺着皮肤纹理蜿蜒游走。
如同一条细小的血蛇，沿着青筋爬到手腕处，被银镯子挡住才停下，在金属表面留下道暗红色的痕迹。
林婆婆毫不在意地用袖口擦了擦手背，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血，“哦？殡仪馆的事情你不应该去问那个馆长吗？来问我这个老婆子作甚？”
杜仁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银镯子上。
那镯子样式古朴，表面刻着一种云纹图案，纹路细密但略显潦草，更像是被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更让杜仁意外的是，在他的目光下，镯子内侧隐隐泛着黑气，与他上午在法医室铁柜后感受到的气息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微弱，仿佛快要熄灭的烛火。
“林婆婆，你这镯子……” 杜仁刚开口，就被老人打断。
“祖传的，避邪。” 林婆婆把断了的篾条扔进炉膛，火苗又窜高几分，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三十年前死过一个法医，姓李。”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杜仁不由得愣住了，但他也没有多想，继续认真的听着。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雨点子砸在殡仪馆的铁皮屋顶上，跟敲鼓似的。”
林婆婆突然往炉膛里添了把纸钱，青灰色的烟雾腾起时，带着股焦糊味，她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三十年前，暴雨夜。
杜仁想起上午在法医室看到的档案袋，1987年编号073，那正是三十年前。
“他被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截手术刀，刀刃上全是血。”
林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伤口从左耳根划到右下巴，深可见骨，啧啧，像是被自己划开的。”
她的指甲又黑又长，划过皮肤时留下道白痕，“可谁自杀会下这么狠的手？”
“但警方说是自杀。”林婆婆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她往门外瞥了一眼，眼睛眯成条缝，仿佛害怕被什么人听见。
院门外的梧桐树叶被风吹的“哗啦”作响，倒像是有人在树后窃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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