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位数珍藏
轮到展示一款据说极其稀有的“绿萼梅龙涎香丸”时，孙梓鑫眼珠一转，笑着走到林晚意面前：
“少夫人，您见多识广，这香丸品相如何？听说这梅香初闻清冽，细嗅之下隐有龙涎温润，最是难辨。不如您先品鉴一下？”
她身后一个小跟班悄悄递过一颗黑乎乎、沾着灰尘、味道极其怪异刺鼻的“香丸”。
这分明是劣质的、已经腐坏的次品。
一旦林晚意接过品评，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嘲笑为不识货、不懂香，坐实她空有其表、不配“古礼世家主母”名头。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林晚意身上。
顾砚辞脸色更沉，下颌线绷紧，几乎想立刻拉着母亲离开。
林晚意这次甚至没看那“香丸”，目光在香案上的各式名品香料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一小块颜色灰白、形状不起眼的香料上。
她缓步走过去，伸手，动作精准地将其拿起。
“辨香，首重凝神静气，得其神髓，而非执着于形貌。”
她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她没有点燃，只是将那块灰白的香料握在手心，合掌轻压片刻，而后凑近鼻尖，极其轻微、极其缓慢地吸入一丝气息。
片刻后，她睁眼，眼神澄澈：“若论梅骨龙魄，此‘伽南’沉底木生出的‘棋楠’才是上品。‘绿萼’之韵，不过是人为调配的浮香罢了。”
她将那块看似不起眼的棋楠放入孙梓鑫手中，“真正的龙涎与顶级沉香的融合，温而不燥，沉而不滞，清远透逸。梓鑫小姐，与其借外力浮香，不如静心体会本源之味。香道如人，心浮气躁，如何品得真味？”
言毕，她抬手，极自然地拂过桌角。
那枚黑乎乎故意拿来刁难她的次品“香丸”，竟在她指尖不经意滑过时，如同沾了水般瞬间“化开”一小块油腻污渍，沾染在孙梓鑫精美的洋装袖口上，异常刺眼。
林晚意仿佛毫无所觉，只对旁边侍者淡淡道：“取一块熟化后的棋楠白棋来，燃一小片。让诸位先生小姐感受何谓‘骨中梅、髓内龙’。”
刹那间，极其清灵、极其沉郁、极其深远复杂却又澄澈空明的香气随着白棋的点燃弥漫开来。
那才是真正的香中帝王。
众人无不沉醉其中！
而孙梓鑫看着袖口的污渍和手中那块被点名的棋楠，再闻着空气中碾压一切的极品香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交加！
林晚意刚才那番话，根本是在说她心浮气躁、不配品香！
更可恨的是那污渍，让她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砚辞的眼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品香辨物，直指核心。
那份在纷繁复杂气味中瞬间锁定本源、点破虚妄的敏锐洞察力……这真的只是偶然？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母亲冷静侧脸，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某种被完全忽视的力量。
诗会与品香的连番挫败，让孙梓鑫和背后几位楚家扶持的年轻一辈颜面尽失。
不多时，一个穿着考究、带着金丝眼镜、神态倨傲的中年男人（楚薇薇的堂叔，在古礼协会器物鉴定委员会颇有发言权的理事楚文轩），在众人簇拥下登上了展示台。
侍者极其慎重地捧上一只被丝绒罩着的硕大托盘。
红布揭开，全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件体型巨大、通体蓝白相间的青花缠枝莲纹梅瓶！
此瓶高达一米有余，造型饱满浑厚，气势恢宏。
瓶身绘以繁复华丽的缠枝莲纹，枝叶缠绕，花朵饱满，青花发色浓郁纯正，几近苏麻离青料呈现出的那种特有的“宝石蓝”色泽！
釉色白里泛青，温润如玉。底足露胎处，胎质洁白细腻，有典型的“糯米胎”质感。
更重要的是，瓶底赫然有着双圈六字楷书款：
“大明宣德年制”！
“天啊！宣德梅瓶！这么大的尺寸，保存如此完好！”
“这发色！这胎釉！看着真是……绝了！”
“宣德青花本就是御窑巅峰，这么大的器型，简直闻所未闻！价值连城啊！”
议论声瞬间沸腾，几乎所有懂行不懂行的目光都被这只庞然大物牢牢吸住！即便在顶级的博物馆，也从未见过如此硕大精美的宣德青花立件。
楚文轩脸上浮现出矜持又得意的笑容：“诸位同道，请看！这件乃是藏家吴先生耗尽心力、散尽家财才从海外寻回的瑰宝——大明宣德青花缠枝莲梅瓶。借此古礼集会，供诸位观摩，能让这古物重现人间，也是它的造化。此瓶器型之巨，青花之艳，釉色之醇，堪称国之重器！其价值……保守估计当在九位数之上！”
九位数。
亿级珍宝！
全场哗然！无数羡慕、惊叹、贪婪的目光聚焦在梅瓶上。
孙梓鑫和几位小姐适时出声：
“楚理事真是眼光卓绝！这样的稀世珍宝，也只有协会才有幸能一睹真容了！”
“是啊，吴先生能觅得如此重器，真是天大的机缘！”
“唉，就是可惜，某些……咳咳，眼界有限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只能隔着玻璃看几眼赝品了。”
这话明显针对刚刚出尽风头的林晚意。
顾砚辞看着那只美轮美奂的梅瓶，少年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艳。
这等珍宝，即使以顾家之豪，也是罕见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却发现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在那梅瓶上飞速扫视，从瓶口到底足，再到纹饰细节……速度快得惊人。
楚文轩看着孙梓鑫等人吹捧林晚意吃瘪的模样，心中更加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此等重器，自然需要与各位行家同好共赏其妙，今日便借此机会，恭请各位点评品鉴，看看这明青花的艺术巅峰！”
话音未落，一个略带沙哑的清冷女声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将全场的喧哗压了下去：
“点评不敢当。不过此瓶，倒是的确有一看之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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