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后怕

“我告诉你顾星野！既然签了那份合同，你生就是‘星耀未来’的人，死是‘星耀未来’的鬼！合同里写得清清楚楚，你要无条件服从公司的安排！包括工作时间和内容。你以为违约金一个亿是写着玩的？你妈现在自顾不暇，她能替你还？你哥躺在医院里烧钱，你们家还有钱吗？懂点事，别给你妈添堵了。乖乖听话，把该干的工作干好，这才是真正孝顺妈妈。明白吗？！”

这些冰冷残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顾星野幼小的心灵。

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惊恐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原来赵哥哥早就不是那个送他玩具的好哥哥了。

自己签下的那份厚厚的合同，竟然把自己变成了一件必须服从命令的工具，而且还给妈妈和家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一种沉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负罪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再哭，连抽噎都死死抑制住，只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深深陷进下唇的嫩肉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明白。”

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

“明白就好。”

赵坤看到预想中的恐惧效果已经达到，狰狞的脸色稍微缓和，又换上那种带着“蛊惑”的温和面具，拍拍顾星野冰冷僵硬的小脸，“这就对了嘛。哥哥也是为你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坚持几天，这组广告拍完，哥哥保证给你放个大假！买你最想要的最新超跑模型！乖，去补补妆，下一场马上开始。”

顾星野低着头，像一具提线木偶般，任由化妆师补着腮红，遮掉唇上因被自己咬破而渗出的血迹。

棚内冰冷的风依旧，导演的指令依旧严厉，赵坤那番“为你着想”的话语却如同带刺的藤蔓，深深勒进了他的血肉和灵魂里。

连续三天封闭拍摄结束，拖着灌了铅一般的身体回到顾宅时，顾星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天没见到妈妈了，大哥生死未卜躺在医院。

家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冷清的光，空荡荡的大厅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保姆张妈看到他苍白瘦削的小脸和浓重的黑眼圈，心疼得眼泪直掉，赶紧端来热汤：“哎哟我的小少爷，怎么瘦成这样了？快喝点热汤暖暖身子！这三天可遭了罪了！那黑心肝的。”

“张妈！”

顾星野突然惊恐地打断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赵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别说赵哥哥的不好，是我自己不够努力…”

他小声地说，端起汤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眼神躲闪，充满惊惧。

张妈张了张嘴，看着孩子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更深的酸楚和担忧。

她默默抹了把眼泪，看着顾星野食不知味地小口喝着汤。

夜深人静。

顾星野躺在自己巨大的床上，却感觉像是在冰窟里。

窗帘紧闭，一丝月光也透不进来，整个房间如同一个黑暗的牢笼。

白天在剧组强撑的镇定和麻木彻底瓦解。

冰冷、疲惫、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将他拖向恐惧的深渊。

压抑到了极致的哭声终于无法控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来。

他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瘦小的身体在黑暗的笼罩下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无声地颤抖着。

不知哭了多久，被子都湿透了冰冷一片，嗓子也哭得又干又痛。

他摸索着下了床，像个幽魂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不是去楼下找吃的喝的，而是怯生生地、带着期盼又害怕落空的心情，走向走廊尽头陈伯管家的房间。

陈伯是家里的老人了，看着他长大，慈祥和蔼，也许……也许他能听自己说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不会惊动赵哥哥的吧？

他在陈伯门口踌躇了很久，小手几次抬起又放下，直到房间内的灯被打开了。

“星野少爷？怎么还没睡？”

陈伯温和但带着担忧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门被轻轻打开一丝缝隙，温暖的灯光透出来，照亮了门口那张眼睛红肿得像桃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

陈伯的心狠狠一揪。

“陈伯。”

顾星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沙哑，他看着陈伯慈祥的脸，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恐惧如同找到了一个细小的出口，决堤般地涌出来。

却又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大声哭出来，只能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我签了合同花了家里的钱，还…还总做不好…赵哥哥说…说我要是老抱怨不听话…会让妈妈…赔好多好多钱。妈妈现在…要照顾大哥…已经很辛苦了…我…我不想让妈妈再辛苦…”

他再也说不下去，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如同寒风中即将被折断的枯枝。

看着孩子这痛苦绝望、充满了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精神压力、却又懂事得令人心碎的样子，陈伯只觉得老泪纵横。

他连忙把顾星野拉进温暖的房间，紧紧搂住他冰凉瘦小的身体，像哄婴儿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的小少爷不怕，有陈伯在。”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远超过他的能力范围（赵坤拿着合同，背后还可能有楚家势力），但他此刻只想给予这个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担子的孩子一点点慰藉和温暖，“少爷很乖很努力，张妈都跟我说了，不是少爷的错。”

“不！不要说！”

顾星野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捂住陈伯的嘴，小脸上全是恐惧，“不能说他们不好！赵哥哥会知道的。我…我不能给家里惹麻烦，陈伯你就让我在你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我就好害怕。”

他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在安全港湾里只想待上一刻，却又恐惧着未知的惩罚。

他的渴望如此卑微，只是想在这冰冷的深夜里，获得一点暂时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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