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困局
她像是难以启齿，却又字字清晰地吐出那恶毒的诅咒：“克夫克子，命格孤煞……如何当得起顾氏主母的重任？如何守得住祖宗基业啊？这分明是……是要将我顾氏拖入万劫不复啊！”
“克夫克子”、“命格孤煞”、“万劫不复”。
这几个字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祠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带着一种近乎迷信的恐惧。
不少上了年纪的族老脸色剧变，看向林晚意的眼神充满了嫌恶和避讳。
一个穿着藏青色寿字纹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掌管族谱的七叔公）重重一顿手中拐杖，厉声喝道：“孙氏所言虽直，却非无理。祖宗产业，岂能儿戏？长房无壮年主事，已是先天不足。主母若再有刑克之嫌，更非吉兆。为顾氏百年计，老夫认为，长房名下核心产业，尤其是关乎命脉的船运、矿务，应交由族中公议，择贤能者暂代管理。待砚辞成年，再议交还！”
“七叔公说得对！”
“附议！船运矿脉兹事体大，不能再由妇人把持！”
“请族长定夺！”
守旧派的声音瞬间汇聚成一股强大的洪流，裹挟着“祖宗基业”、“家族存续”的大旗，朝着孤立无援的林晚意汹涌扑来！
顾宏远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面上却更加悲愤：“族长！宏远不才，愿为家族分忧！只要宗族信得过，宏远纵是呕心沥血，也定要替衍之贤侄，替砚辞侄儿，守住这份祖宗家业！”
他话音未落，一个穿着半旧灰色中山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顾氏船运公司现任副总，顾宏远的心腹顾长海）突然越众而出，对着族长和众族老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沉痛：
“族长，诸位族老，并非顾长海危言耸听。就在前日，由长房直管、我顾氏旗下‘云海号’货轮，在闽江口海域，因……因调度指令延误，险些与一艘外籍油轮相撞。虽侥幸避过，但船上价值千万的瓷器货物因紧急避让损毁近半。若非二爷闻讯连夜派人紧急斡旋，赔付压到最低，此事一旦闹大，我顾氏船运信誉扫地！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猛地抬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沉默的林晚意，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指控：“此事，责任……责任究竟在谁？长房主母精力不济，还是……决策失当？顾长海人微言轻，不敢妄断。但船运乃顾氏命脉，经不起这般折腾了。恳请族中收回成命，另委贤能！”
“调度延误”、“千万损失”、“决策失当”！
这所谓的“纰漏”，如同一记精准的重锤，狠狠砸在“长房主母无能”的靶心上。
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果然出事了！还是大事！”
“幸亏有二爷力挽狂澜！”
“妇人掌家，终究是祸患！请族长即刻下令，收回长房船运、矿务管理权！”
“对！收回！交由二爷代管！”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汹涌澎湃，几乎要将祭台都掀翻。
顾宏远垂着头，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几乎控制不住。
这“纰漏”自然是他精心安排，顾长海更是他埋了多年的暗棋。
他要的就是这板上钉钉的“罪证”，将林晚意彻底钉死在“无能”、“克夫克子”的耻辱柱上。
孙慧芸的哭声更大了，充满了“后怕”和“痛心”。
祭台之上，族长顾宗翰苍老的脸上皱纹深刻得如同沟壑，浑浊的目光扫过下方群情激愤的族人，又落在孤身而立、仿佛被滔天巨浪包围却依旧挺直的林晚意身上。
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祠堂内数百道目光，或逼迫、或怜悯、或幸灾乐祸，尽数锁死在林晚意身上。
她成了风暴的中心，祭坛上的羔羊。
就在这千钧一发、声浪即将吞没一切的窒息时刻。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的瓷响，如同冰珠滴落寒潭，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喧嚣。
林晚意缓缓抬起了手。
那只手，苍白，纤细，指节分明，此刻却稳稳地捏着一只天青釉冰裂纹的茶盏盖，正轻轻叩在同样质地的茶托边缘。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一下。
又一下。
细微的声响，在这死寂下来的巨大祠堂里，竟带着奇异的魔力，将所有的叫嚣都压了下去。
数百双眼睛惊愕地看着她。
看着这位传闻中懦弱、无能、即将被扫地出门的顾家主母。
林晚意缓缓抬起眼。
那双曾盛满死寂与迷茫的凤眸，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下，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邃，冰冷，又仿佛有暗红色的火焰在潭底无声地燃烧。
她没有看祭台上脸色变幻的族长，没有看周围惊疑不定的族老，更没有看顾宏远夫妇那愕然中带着一丝慌乱的脸。
她的目光，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嘲讽，落在了顾宏远脸上。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薄冰碎裂，带着刺骨的寒意，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
“二叔慎言。”
祠堂内落针可闻。
林晚意握着冰凉的茶盏，指尖感受着那细腻的冰裂纹理，如同抚摸着岁月留下的伤痕。
她迎着顾宏远惊疑不定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船运调度延误，损失千万？”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二叔的心腹顾长海顾副总，想必还没来得及将这份‘闽江海事局最终事故责任认定书’的副本，呈给二叔过目吧？”
她话音未落，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主祭台侧后阴影里的陈伯，无声地上前一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并未打开，只是高高举起，封面上“闽江海事局”的鲜红印章和“事故责任认定（绝密）”的字样，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哗——”
祠堂内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https://www.24kkxs.cc/book/4239/4239895/11111072.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