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选择
午时三刻,京城外,十里长亭。
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黄叶。
张启年最终还是来了。
他没有穿铠甲,只着一身普通的便服,单人独骑前来赴约。
亭中,一个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正是沈琉璃。
“你就是揽月楼的主人?”张启年翻身下马,开门见山。
“张将军,别来无恙。”沈琉璃缓缓地转过身,声音平静无波。
“我的妻儿,在何处?!”张启年的眼中,早已是布满了血丝,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让人窒息。
“将军放心,”沈琉璃却没有半分退缩,她迎着张启年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夫人和公子,现在是揽月楼最尊贵的客人,茶饭无忧,安然无恙。”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沈琉璃微微一笑,“只是想请将军,看一场戏,听一个故事。”
她没有再给张启年质问的机会,而是将他夫人李氏,是如何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下那碗“催命参汤”;又是如何被顾九,从鬼门关前,硬生生地拽了回来;以及,他孩儿身上那奇毒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她将自己,完美地定位成了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救人者”。
张启年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那双死死攥紧的拳头,却早已是青筋暴起。
“……空口无凭。”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我自然知道,将军不会轻易相信。”沈琉璃缓缓地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如此,我便给将军看一样东西。”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不远处的空气,轻轻地拍了拍手。
片刻之后,陆风拿来了一个盒子。里面,只有两份薄薄的文书。
一份,是京郊大营三千私兵的军官名册。
另一份,则是大皇子李裕,言辞露骨的亲笔信!
张启年看到这两样东西,脸上血色尽褪,一股冰冷的寒意,从他的脚底,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你……你到底是谁?!”他嘶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我是谁不重要。”沈琉璃摇了摇头,“重要的是,将军您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出了魔鬼的邀约。
“将军,我不要你背叛,我要你选择。”
“是选择,继续为你那位,拿你儿子性命当棋子的主子卖命,最终落得一个‘乱臣贼子’的下场,满门抄斩。”
“还是选择弃暗投明、戴罪立功,成为拯救乾国的英雄,也为你的妻儿换一个光明的未来。”
……
就在沈琉璃,在十里长亭,与张启年进行着这场生死豪赌的时候。
大皇子府,书房。
安王李宗霖,正悠然地坐在客座上,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
而在他的对面,大皇子李裕,将那块从井底捞出的令牌,重重地拍在了桌上,脸上满是兴奋。
“王叔,您都看见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是大徽王朝,肃王君北玄的狼卫令牌!”
“通敌叛国!”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沈琉璃这个贱人,竟敢勾结敌国边军!这已不是简单的储位之争,这是谋逆!是叛国!只要我们将此物呈给父皇,不仅是她沈琉璃,便是老三和整个尚书府,都将万劫不复!”
安王捻动佛珠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令牌。
“裕儿,”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得像一位慈祥的长辈,“你可曾想过,这块令牌,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出现在那口枯井里?”
李裕一愣:“王叔此话何意?自然是那刺客慌不择路,不慎遗落的。”
“是吗?”安王拿起那块令牌,在指尖轻轻摩挲着,“可依本王看,这更像是一个诱饵。”
“诱饵?”
“没错。”安王点了点头,“一个专门为你设下的诱饵,它在引诱我们,拿着这块令牌,去向陛下告发。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我们这么做了,会是什么后果?”
“沈琉璃会哭,她会跪在陛下面前,说这是栽赃,是陷害。她会说,她一个深闺弱女,如何能与敌国边军扯上关系?”
“而你,我的好侄儿,刚刚才惹得陛下不快。你觉得,在这种时候,你拿着一块来历不明的铁牌去指控未来的太子妃‘通敌’,陛下是会信你,还是会觉得你是在为了排除异己,而不择手段?”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让李裕清醒了几分。
是啊,父皇生性多疑,自己最近又屡屡犯错……
“那……那依王叔之见,我们该当如何?”他虚心地求教道。
“这块令牌,是好东西。”安王将令牌,轻轻地放回了桌上,“但它,现在还不是一把能杀人的刀。”
“我们要做的,不是立刻将它呈上去。”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而是要,为这把刀,配上一具最完美的‘刀鞘’,再寻一个,能让它一击致命的最好时机。”
“请王叔示下!”
“很简单。”安王继续说道,“沈琉璃不是勾结‘北境势力’吗?那我们,便帮她一把。”
“你立刻派人,去北境‘送礼’。”
“送礼?”
“对。”安王捻着佛珠,缓缓说道,“以你的名义,向我们乾国的北境三十万大军,送去一批最丰厚的粮草和军备。告诉所有人,你大皇子李裕,最是敬佩那些为国戍边的英雄。”
“同时,”他的声音,变得幽冷,“再派我们最可靠的人,将这块令牌的消息,送到大徽王朝太子君怀瑾的案头上。”
“告诉他,他那个还未过门的未婚妻,似乎与他的七弟,关系匪浅啊。”
……
平静,有时候远比风暴本身更令人不安,尤其是在一场豪赌之后,等待对手出牌的时刻。
天色将明未明,望月台内却无半分松懈。
张启年的抉择,像一柄悬而未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唯一能打破这份沉寂的,只有隔壁客房里,时不时传来的顾九的抱怨声。
“哎哟!我说春桃丫头,你这是喂药呢,还是想趁机谋杀本神医?”
客房内,顾九有气无力地斜倚在软榻上,他刚因为喝了一口春桃喂来的苦涩汤药,脸皱得像个苦瓜。
“您说什么呢!”春桃听到这话,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奴婢这是怕您喝得太快呛着了!您以为谁都跟您一样,喝酒跟喝水似的!”
“胡说!”顾九义正言辞地反驳,“小爷我喝酒,那叫品!讲究的是意境!你这丫头片子懂什么?”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春桃刚刚端来的“荷花酥”,痛心疾首地评价道:“还有这玩意儿,做得跟牛嚼过的草似的,也就骗骗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想当年,我家主人府上的点心,那才叫一个绝……”
“您爱吃不吃!”春桃被他气得,直接将药碗重重地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奴婢还不伺候了呢!”
看着这一对活宝斗嘴,沈琉璃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她知道,顾九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缓解大家心中的压力。
“好了春桃,别跟他一般见识。”她走上前,亲自端起药碗,“我来吧。”
“不敢不敢,”顾九看着沈琉璃,连忙摆手,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瞬间收敛了许多,“主公折煞我了。”
这一声“主公”,叫得自然而然,让沈琉璃微微一愣,随即也坦然地接受了。
“一个连投降都如此拖沓的将军,还能指望他做什么?”就在此时,君北玄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他显然对张启年的“犹豫不决”,已经忍到了极限。
“沈琉璃,本王早就说过,军人,最重要的就是当断则断!这张启年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根本不是可造之材!依本王看,就该立刻让陆风带人潜入军营,直接把他绑了!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
“将军,”沈琉璃在心里,无奈地回应,“您那叫‘逼供’,不叫‘策反’。用恐惧换来的,永远是暂时的屈服,而不是真正的忠诚。”
“迂腐之见!”君北玄冷哼一声,“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时间让你去攻心?只有绝对的力量,才是制胜的根本!”
“可这里不是战场。”沈琉璃看着窗外,“这里的人心,远比您北境的堡垒,要复杂得多。”
她知道,君北玄说得没错,等待确实是最煎熬的。可她也同样坚信,人心的堡垒,一旦从内部被攻破,那便再也无法修复。
就在此时,忠叔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脸上,没有众人期待的喜悦,反而带着几分凝重。
“小姐,”他躬身道,“张府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城里倒是有两件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第一件,”忠叔缓缓说道,“就在今天一早,大皇子府突然一改之前的低调,竟开始大张旗鼓地筹备物资。粮草、布匹、上好的金疮药,应有尽有。对外宣称,是大皇子殿下敬佩乾国北境将士戍边辛苦,要以他私人的名义,送去一份慰问礼。”
这个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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