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矫诏之谋

他随即下令，以“陛下需静养”为由，将整个沙丘宫彻底封锁。

皇帝的饮食、车驾，一如往常。每日，云宏逸都需要提着药箱，走进那间早已冰冷的寝宫，再端着一碗“陛下”没喝的汤药，出来复命。

他就这样，成了这个惊天谎言中，最关键的一环。

他知道，赵高留着他，是因为只有他这个“神医”，才能让“病重”的始皇帝，显得合情合理。

而一旦谎言不再需要，他和他唯一的目击证人——云承，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抹去。

他每日，都在死亡的阴影下行走。

第三天深夜。

一间偏殿之内，灯火通明，却又守卫森严。

赵高，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他召来了丞相李斯，进行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密谈。

而云宏逸父子，则被“请”到了偏殿的屏风之后，“旁听”。

他们不是参与者，甚至不是观众。

他们是人质，是赵高用来胁迫李斯的，无声的筹码。

云宏逸抱着儿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承儿，别看，用耳朵听。”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儿子耳边低语，“听清楚他们说的每一个字，看清楚权力的游戏，是怎么玩的。爹能教你的，这是……最重要的一课。”

屏风之外，李斯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虑：“赵府令！陛下病重，为何连老夫都不得近前？长公子远在上郡，国本不可动摇，当务之急，是立刻发丧，并遣使者，迎长公子扶苏回咸阳，主持大局！”

赵高发出了一阵“咯咯”的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内，如同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丞相大人，莫急。”赵高慢条斯理地道，“陛下临终前，确实留下了一封盖有玉玺的诏书，命长公子扶苏，回咸阳主丧。”

李斯闻言，松了一口气：“既如此，便应立刻发出！”

“可是……”赵高的声音，陡然一转，变得阴冷起来，“丞相大人，您想过没有。一旦长公子即位，他会用谁为相？”

李斯愣住了：“这……”

“扶苏公子，素来与蒙恬将军交好。蒙氏一门，手握我大秦三十万精锐边军，劳苦功高。扶苏即位，则蒙恬必为丞相！”赵高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李斯的心上，“到那时，丞相您，又能落得个什么下场呢？是被尊为‘帝师’，安享晚年？还是……因为当年力主‘焚书’，而被亲近儒生的新帝，清算旧账？”

李斯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你……你休要胡言！老夫为大秦，忠心耿耿，新君即位，岂会……”

“忠心？”赵高再次笑了起来，“丞相大人的忠心，是对先帝，还是对您这身下的相位，和李氏一族的富贵呢？先帝在时，您是百官之首。可若换了扶苏，您，还能是吗？”

李斯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知道，赵高说的，句句都是诛心之言。他与扶苏、与蒙恬，在政见之上，早已是水火不容。

“那……那你想怎样？”李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

“很简单。”赵高图穷匕见，“先帝的遗诏，在我手中。这玉玺，也在我手中。遗诏是真是假，是传位于扶苏，还是传位于更‘听话’的胡亥公子，不过是，你我二人，一念之间的事。”

“胡亥公子，仁孝聪慧，又素来与你我亲近。若他即位，则丞相您，依旧是百官之首，您的富贵，可以延及子孙，万世不移。而我赵高，也能继续，在丞相您的羽翼之下，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他看着冷汗涔涔的李斯，抛出了最后的诱饵，和最致命的威胁。

“丞相大人，这天下，是扶苏和蒙恬的天下，还是你我，和胡亥公子的天下。您，自己选。”

“不！不可！此乃篡逆之举！是乱国之道！老夫……老夫不能为之！”李斯发出了最后的、无力的悲鸣。

“是吗？”赵高的声音，变得如毒蛇般冰冷，“丞相大人，你可要想清楚。这沙丘宫内外，皆是我的人。你若不从……老夫便只能说，丞相李斯，与医丞云宏逸，合谋弑君，意图谋反了。你猜，远在咸阳的胡亥公子，是会信你这张嘴，还是会信我这封盖着玉玺的‘先帝遗诏’呢？”

屏风之后，云宏逸感觉到，怀中的儿子，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他将儿子抱得更紧了。

“看清楚了，承儿。”他再次低语，“这就是，权力。它能让忠臣，变成奸佞。能让黑，变成白。记住这两张脸。一张，是赤裸裸的贪婪；另一张，则是被恐惧吞噬了的，懦弱。”

许久，许久。

屏风之外，传来了李斯那如同被抽去所有骨头一般的、虚弱的声音。

“老夫……老夫……听凭赵府令……安排。”

一颗帝国最坚硬的基石，就此，轰然坍塌。

“叮——！您已围观完整场【沙丘之变】的密谋。关键人物【李斯】已成功被策反，阵营由【秦帝国忠臣】转为【赵高阴谋集团】。”系统的声音冷漠地提示道，“恭喜您，亲眼见证了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政治讹诈。并成功让您的长子，提前接受了帝王学的‘黑暗森林’法则教育。”

当云宏逸父子，再次被“请”出偏殿时，李斯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高则捧着一卷刚刚写好的、墨迹未干的“遗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他走到云宏逸面前，用那尖细的声音，笑道：

“云医丞，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大用的人。咱家，很欣赏你。”

他伸出那只保养得极好的、苍白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云承的头。

“这孩子，也很聪明。”

云宏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他知道，赵高的欣赏，比他的敌意，要可怕一万倍。

因为那意味着，他和他的儿子，这对整个阴谋唯一的、外姓的知情者，在回到咸阳之前，随时，都可能，被“欣赏”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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