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功臣之劫

汉高帝十一年（公元前196年），长安。

这一年的长安城，天总是阴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血的味道。

代国相陈豨反叛，陛下刘邦亲率大军北上平叛。

偌大的长安城，交由皇后吕雉与丞相萧何共同镇守。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寻常的边境叛乱。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场足以让所有开国功臣都为之胆寒的政治风暴，却在皇帝离京之后，于长安城中骤然掀起。

——淮阴侯韩信，被告与陈豨勾结，欲于长安起兵谋逆。

消息传出，真假难辨。

但对于那位早已对韩信动了杀心的吕后而言，真假，已不重要。

她用了一条萧何献上的计策：以“北方已传来平叛捷报”为由，召集所有在京列侯、百官，入长乐宫庆贺。

那位曾为大汉立下不世之功的兵仙，那位曾傲然言道“生乃与哙等为伍”的淮阴侯，终究还是没能看透这最险恶的人心。

他走进了长乐宫。然后，便再也没能走出来。

——“淮阴侯韩信，已于长乐宫钟室被斩！夷三族！”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晴空霹雳，炸响在长安的上空。

所有的功臣列侯尽皆失色。他们紧闭府门，称病不朝，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云府之内，一片死寂。

已经入宫担任郎官的长子云承，从宫中回来时脸色都有一丝煞白。

“父亲，”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惧，“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那些被从淮阴侯府里拖出来的、他的家人……血……流了一地……”

云宏逸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这个见识到政治之残酷的儿子，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而这，还不是结束。

数月后，被流放于蜀地的梁王彭越，在途中遇到了吕后。

他对着这位皇后痛哭流涕，诉说冤屈。

吕后温言抚慰，将其带回了洛阳。随即，便以“再次图谋不轨”之罪，将其下狱论罪，夷三族！

其尸身，被制成了肉酱。

当那份散发着诡异“香气”的肉酱也依例被送到云梦侯府时，云宏逸只是看了一眼，便挥手命人将其深埋于后院的花肥之下。

他没有呕吐，也没有愤怒。他的心，早已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历史重演中，变得坚硬如铁。

他只是下达了一道让所有家人都必须严格遵守的命令：

“自今日起，我云梦侯府闭门谢客。府中上下，无我之令，不得擅自与任何外臣私下往来。”

“我要修书了。”

“宿主，明智的选择。”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在公司进行残酷的‘末位淘汰’和‘高管清洗’时，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躲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假装自己正在为了一个无关紧要、但又显得十分重要的项目而拼命加班。”

于是，在整个长安城都笼罩于血色恐怖之中时，云宏逸将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那件他从担任太医令之日起，便立志要完成的宏图伟业之中。

——编撰一部属于这个崭新王朝的医学法典《汉医方》。

他上奏了汉高帝刘邦与丞相萧何，请以太医署为核心，征辟天下名医合力，将六国纷乱的医方、驳杂的药名以及自相矛盾的诊疗之术，进行一次史无前例的统一与甄别。

刘邦对此自然是大加赞赏，准其所请，并下令少府、宗正等官署需全力配合。

于是，一场由云宏逸主导的、规模浩大的文化工程，便在太医署内展开了。

云宏逸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太医令的身份，向天下各郡、各诸侯国下达了一道征集令。

他命各地将本地所有流传的、有效的民间验方、巫医秘术、乃至一草一木的特殊用法，无论贵贱，无论出处，尽数收集成册，送往长安。

同时，他又将自己当年从那场焚书的烈火中所抢救下来的、那些被伪装成“百草杂谈”、“上古医方”的诸子百家的“火种”典籍，从秘库之中一一取出。他更向皇帝请求，开放了秦代宫廷那座收藏着六国所有医学藏书的巨大府库。

一时间，数以万计的竹简丝帛，如同江河汇海，从四面八方涌入了太医署那座专门为此事而开辟的巨大书库之中。

云宏逸和他那数十名早已能独当一面的弟子，以及他的次子云彰，便一头扎进了这片知识的海洋。

“师父，”一名弟子捧着一卷来自齐地的医简，满脸困惑地问道，“这上面说，治头风之症，需用‘芎藭’一两。可另一卷来自巴蜀的医简上，却说应用‘文无’一两。这两样，明明就是同一种药草啊！”

“还有这个，”另一名弟子也举起手中的竹简，“这方子要用‘菎麻’。可弟子查遍所有药典，也不知这‘莤麻’为何物。”

云彰在一旁笑着解释道：“师兄，你所言的‘芎藭’与‘文无’，皆是‘川芎’在各地的别称；而那‘菎麻’，则是楚地对‘蓖麻’的叫法。天下之大，一物多名，一病多方。若不加以统一，则医者开方，将如盲人摸象，极易出错。”

这，便是云宏逸要做的第二件事——正其名，统其规。

他立下了一个最核心的编撰原则：  ——“以验效为本，溯其源，正其名，定量度，明其理。”

他将所有的药材，都进行了统一的命名。

他将所有的方剂，都进行了统一的度量衡换算。

“宿主，您这是在做国家药典的编纂工作啊！”系统的声音充满了赞叹，“统一药品名称和剂量标准，这在您那个时代都是一件极为浩大的工程。您这是要凭一己之力，为这个时代的医学，立下最根本的法度。”

而云宏逸做的还远不止于此。

他做的第三件事，也是最惊世骇俗的一件事，是——验证。

他将那些从民间收集来的数以千计的验方、偏方，进行了一次最大规模的临床试验。

当然，他不能、也不可能用人来试验。

他用的是动物。

在他的授意下，太医署的后山开辟出了一片巨大的、特殊的“兽苑”，里面饲养着上千只兔子、豚鼠、甚至是从巴蜀运来的猴子。

他将不同的方剂，喂给那些患有相似症状的动物。他和云彰，以及他的核心弟子们，日夜不休地观察着、记录着：

哪一种方剂，退热最快？  哪一种药膏，止血最强？  哪一种汤药，服用后会引起腹泻？  哪两种草药，混合在一起会产生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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