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最后布局
“这天下，就像一个巨大的病人。”他轻声道，“我已经为他开出了我能开的最好的药方，也为他清除了许多致命的病灶。至于他自己能不能慢慢地康复起来，那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是一个医者，不是神。”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云梦泽水汽的、微凉的空气，沁人心脾。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轻松与自由。
高后三年（公元前185年）初秋，安陆，云梦庄园。
云宏逸从长安归来之后，便彻底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富贵闲人。
他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带着他那十几个已经能被称为“小萝卜头”的孙儿孙女们，在后山的药圃里辨认草药，或是在书房里，为他们讲述那些早已被官府付之一炬的百家故事。
他的身体尚算硬朗。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具承载了两个世界记忆的苍老身躯，已经走到了时间的尽头。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如同那即将燃尽的油灯，正在一丝一丝地变得微弱。
他知道，他必须在自己彻底离开前，为他这个庞大的家族、为他那不可言说的秘密，做出最后的安排。
这一日，天色微阴。
他将自己那早已能独当一面的两个儿子——云承与云彰，一同叫到了那座他从未对任何人完全敞开过的、藏书阁的秘库之中。
“父亲。”
云承与云彰看着眼前这在烛火下显得无比神秘与浩瀚的地下空间，眼中都充满了深深的震撼。
他们虽然早已知道这座秘库的存在，却从未想过，其中竟收藏着如此海量的典籍。
“你们都以为，为父当年从焚书的烈火中抢救出来的，只是医卜之书？”云宏逸的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走到一个毫不起眼的陶瓮前，敲开封蜡，从里面取出了一卷用楚文抄录的丝帛。
他将其展开。
“彰儿，你来看。”
云彰上前，只见那丝帛之上绘制的，并非什么经络穴位图，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利用水力驱动连环水车的精巧器械图。其旁，还有关于齿轮、杠杆的详细论述。
“这……这是墨家的器械之学？”云彰失声惊呼。
云宏逸又走到另一只青铜圆筒前。他打开它，取出了一卷竹简。
“承儿，你来看。”
云承上前，那竹简之上用犀利的秦篆写着的，竟是一段关于如何以法度来制衡君权的酷烈之言。
“这……这是早已失传的慎到、申不害的法家权谋之术！”云承，这个在长安朝堂早已历练得人情练达的郎中令属官，此刻也感到了一阵窒息。
他看着自己那神情平静的父亲，只觉得他像一个收藏了整个时代所有智慧与秘密的神祇。
“一个医者若只懂医术，救不了国，也救不了一个家。”云宏逸缓缓说道，“为父将这些都留给你们，是希望云氏的子孙，永远都不要成为一个只知一技的匠人，而要成为一个懂得天下大势的智者。”
他将一本小小的、用以破解所有典籍加密与分类方式的密码册，交到了两个儿子的手中。
“这些，是云家的‘根’，是‘魂’。”
“而接下来，我要立下的，则是我云家最高的‘祖训’。”
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庄重。他从秘库最中央的一个石台上，取下了一个用紫檀木打造的精巧木盒。
他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由数十根长短不一的木条、以一种极为复杂的卯榫结构拼接而成的正方体。
——鲁班锁。
“此物，名为‘祖谜’。”云宏逸将那鲁班锁托在掌心，“其解法，我平生未对任何人言说，甚至连你们的母亲都不知道。”
“自今日起，它便是我云氏一族最高权柄的信物，需由每一代的家主亲自保管。”
他看着两个儿子，用一种近乎于立誓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道：
“我，云宏逸，在此立下云氏第一条、也是最高祖训！”
“——日后，无论何年代，若有我云氏子孙，无论长幼、无论嫡庶、无论才能，不凭借任何外力、不依靠任何指点，独自一人将此‘祖谜’彻底解开，则证明其必是得了上天启示，拥有非凡之智慧。”
“——届时，他，便是我云氏新一任的家主！”
“——整个家族，无论内外、无论长幼，皆需无条件地听其号令、奉其为主！有违此誓者，便是不肖子孙，可合全族之力，共逐之！”
云承与云彰被父亲这番闻所未闻的奇怪遗嘱，彻底惊呆了。
他们不明白，为何父亲要立下如此一道看似荒诞的祖训。
“父亲……”云承忍不住想要开口。
“不必多问。”云宏逸却挥手制止了他，“你们只需在此立誓：以我云氏列祖列宗之名立誓，将此祖训代代相传，永不违背。”
云承与云彰看着父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们对着那只小小的鲁班锁，对着他们的父亲，跪了下去。
“儿子领命！立誓！”
云宏逸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已经为未来的“自己”，铺平了所有的道路。
当他再次以一个云氏子孙的身份回到这个世界时，他所需要做的，便只是在合适的时机，走到这只鲁班锁的面前，然后用那早已刻在他灵魂深处的记忆，将它轻轻地解开。
到那时，整个云氏家族——这座由他亲手打造的、巨大的商业与权力帝国——都将再次毫无保留地向他敞开。
“宿主，高！实在是高！您这操作……真是绝了。”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由衷地赞叹，“您用一个无法破解的谜题锁定‘继承人’的身份，再用一个只有您自己能看懂的‘超级外挂包’来完成权力的交接。您这不叫‘家族传承’，您这叫‘开新档，继承上一个存档的全套神装’啊！”
他将那只承载着他最大秘密的鲁班锁重新放入木盒，然后亲手交到了长子云承的手中。
“去吧。”他挥了挥手，“去做你们该做的事。为父累了。”
“让我一个人，再待一会儿。”
诺大的秘库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缓缓地来到了窗前。
窗外，是满园的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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