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回天之术
“云小先生！快！快啊！”总管太监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云毅请上了那辆早已等候在巷口的马车。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在禁卫骑士的护卫下，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冲破暮色，向着那座代表帝国权力顶点的宫城疾驰而去。
车厢剧烈颠簸，云毅的心，却在这一刻沉入了古井般的深潭。
“宿主，我必须再次警告你。”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正奔赴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让我为你复盘局面：第一，你面对的是急性阑尾炎穿孔导致的弥漫性腹膜炎，在二十一世纪，这都需要顶级的医疗资源和团队。而你现在，一无所有。”
“第二，你的病人，是皇帝。任何微小的失误，都将被无限放大，成为谋逆的铁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的对手，不仅仅是疾病，还有霍光。你救活了皇帝，刘询便永无出头之日，而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神医’，又与潜在的皇位继承人过从甚密，你猜霍光会如何‘安置’你？你若失败，更是死路一条！”
云毅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轰鸣，仿佛是他此刻狂跳的心音。
“我知道。”他在意识中平静地回答。
“那你为何还要……”系统无法理解。
“因为我是医生。”云毅的声音，在意识的层面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在我宣读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那一刻，‘健康所系，性命相托’这八个字，就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里。无论病人是谁，无论代价为何，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便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我的‘道’，也是我的‘劫’。”
系统沉默了。
它无法理解这种超越了利弊计算的“固执”。
马车在未央宫的东司马门前戛然而生，沉重的宫门缓缓洞开。
一股阴冷、肃杀，混杂着死亡与权力气息的独特氛围扑面而来，让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总管太监引着云毅，在幽深寂静的宫道上快步穿行。
两侧的甲士目光如炬，远处的殿宇轮廓在暮色中如同沉默的巨兽。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帝国至高无上的威严，以及此刻正笼罩着这座宫城的巨大阴影。
宣室殿前，灯火通明，却死寂无声。
殿门外，跪伏着大片的宫人内侍，在他们前方，太医令领着一众宫中侍医，个个面如死灰，垂首而立，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而在他们所有人面前，一道身影孑然而立，如渊渟岳峙。
他身着大司马大将军的朝服，头戴进贤冠，双手负于身后，一言不发。
然而，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权力气场，却压得在场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正是霍光。
云毅的脚步微微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收缩。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这位以一己之力废立君王、权倾天下的男人时，那种仿佛被史书巨册迎面拍来的压迫感，让他感到略微紧张，若他还是那个未曾觉醒的云毅，只怕此时已经紧张到说不清楚话了吧。
霍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缓缓扫来，落在了云毅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上。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器物，评估其价值与威胁。
“大将军！长公主殿下！”总管太监连滚带爬地跪报，“云小先生，到了！”
殿内，鄂邑盖长公主闻声快步走出，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泪痕斑驳，一见到云毅，便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失态地抓住他的手腕：“云先生！快！快救救陛下！”
“长公主殿下，且慢。”
霍光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缓缓转身，恰到好处地挡在了他们与殿门之间。
他的目光在云毅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向长公主，语音平淡无波：“宫中名医汇集，连太医令都已束手，殿下如今，却将希望寄于一个籍籍无名的市井少年？”
这话虽是问长公主，但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在旁边的太医令等人身上。
太医令羞愧难当，不得不出列，躬身道：“回大将军，非臣等无能。陛下此症，乃急暴之症，病灶深藏于脏腑，毒邪内溃，非针石汤药可及……臣等……臣等确实无力回天。”
他的话，为皇帝的病情下了最后的断言。
长公主的身体一软，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已带上了泣血般的哀求：“大将军！就让他试试吧！而且……云先生他并非籍籍无名……他可是神医云梦侯之后！”
霍光却并未理会她，而是将目光重新锁定在云毅身上，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云毅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着这位西汉帝国的擎天之柱。
他的目光清澈、平静，没有丝毫的畏缩。
“你，懂医？”霍光问道。
“略知一二。”云毅答道。
霍光嘴角牵起一丝冷峭的弧度：“太医令穷尽毕生所学，尚不敢言‘知’。哪怕你是云梦侯之后，但你不过一介少年，又能懂多少。”
“医者之能，不在年岁，而在能否治病。”云毅不卑不亢，“能起沉疴者，方为良医。纸上谈兵，于事无补。”
霍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为这少年的胆气，也为他话语中的锋芒。
他向前半步，那迫人的气势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好。那老夫便考考你。你说说看，陛下何症？又当如何施救？”
云毅的脑海急速运转，将现代医学诊断转化为对方能够理解的语言。
“回大将军，依小子浅见，陛下此症，乃‘肠痈’之极症。”
“肠痈？”太医令眉头紧锁。
“正是。”云毅语速平稳，逻辑清晰，“然此痈非同寻常。初起时毒血郁结，若以温法调理，尚有可为。然此症最忌攻伐。诸位大人先前施以大黄、芒硝等虎狼之药，无异于催逼痈囊提前溃破，致使毒液流溢腹中，污染脏腑。如今之势，已如江河决堤，非疏导之功能够挽回。”
他这番话，直接指出了御医们的处置失当，却又说得有理有据，让他们无法辩驳，只能一个个面色涨红，敢怒不敢言。
霍光的眼神愈发锐利：“依你之见，是他们治错了？”
“时机不对，药不对症。”云毅给出了一个相对委婉却无比清晰的答案。
“那你，有何回天之术？”霍光终于问到了核心。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了。
云毅看着那扇紧闭的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那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年轻生命。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足以让整个时代都为之震动的话。
“病自内生，当从内解。”
“欲救陛下，唯有一法——”
“破腹，取痈！”
“轰！”
这两个词，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响。
整个宣室殿前，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疯子和妖孽的眼神，惊骇欲绝地盯着云毅。
“妖言惑众！”太医令第一个跳了起来，指着云毅的手指剧烈颤抖，“剖开龙体，与弑君何异！大将军！此子心怀叵测，当立刻拿下，明正典刑！”
“大逆不道！闻所未闻！”
长公主也吓得血色尽褪，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唯有霍光，依旧面沉如水。
他盯着云毅，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少年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草民知晓。”云毅迎着他山岳般的压力，一字一句道，“此法，九死一生。然，不行此法，陛下……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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