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婚之日

汉本始三年，冬，十月初八。

宜，嫁娶。

这一日的长安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都从家中走出，聚集在长街的两旁。他们都在等待着一场百年难遇的盛大婚礼。

当朝新贵、天子义弟、太医令云毅，迎娶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霍光之女，霍成君。

这场婚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充满了太多令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巳时，吉时已到。

迎亲的队伍从太医令府出发，那场面极尽奢华。

为首的，是上百名披着红色绸带的羽林卫士开道——他们是天子刘询亲自派来的“仪仗”。这既是恩宠，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紧随其后的，是八抬大轿，以及长达数里、由霍家准备的、堪比公主出嫁的丰厚嫁妆。

每一抬嫁妆上都覆盖着红绸，引来路边百姓阵阵的惊叹。

云毅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

他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原本清秀的眉目在喜庆的红色映衬下，愈发显得俊朗不凡。

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新郎官该有的喜悦与激动。

他一路对着道路两旁的百姓拱手致意，那谦和有礼的模样，引来了一片赞誉之声。

“宿主，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去娶自己心爱的姑娘呢？”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云毅在意识里平静地回答，“今日，我必须是那个全天下最幸福、也最幸运的男人。”

“说得好。”系统赞同道，“不过我提醒你，根据我的外围情报分析，大将军的长子、博陆侯霍禹，对他妹妹这桩婚事怨念颇深。他今日也在大将军府的送亲队伍里。我建议你多留个心眼。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纨绔子弟，最容易在冲动之下，干出一些不计后果的蠢事。”

“我知道。”云毅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中几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里，有几个穿着普通衣衫、却目光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路人”。

他们是刘询派来保护他的高手。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将军府。

府门大开，霍光亲自站在门前，他的身后是霍禹、霍山等一众霍家子弟。

云毅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对着霍光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婿之礼。

“小婿云毅，拜见岳父大人。”

霍光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衣、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伸出手，扶起云毅，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起来吧。”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今日，我便将我霍光最珍爱的女儿交到你的手中了。望你日后，能好生待她。”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不负所托。”云毅躬身道。

站在霍光身后的霍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他看着云毅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就从心底烧了起来。

就是这个家伙！就是这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无名小卒，毁了自己妹妹的皇后梦，也让自己霍家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

他凭什么？他凭什么能娶我霍禹的妹妹？

他配吗？！

霍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看着云毅，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云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淡淡地对他点头一笑。

那笑容，在霍禹看来，是赤裸裸的挑衅与炫耀！

吉时到，新妇登轿。仪仗吹吹打打地返回太医令府。

府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宾客云集，整个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

丞相杨敞、御史大夫田广明、九卿重臣、列侯勋贵……甚至连平日里极少出府的长公主也亲临道贺。

婚礼的仪式，在无数宾客的见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当云毅与那盖着红盖头的霍成君相对一拜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僵硬，以及那红盖头之下投射而来的、冰冷的恨意。

仪式结束，新娘被送入洞房。而云毅，则留在了前院的婚宴之上。

他端着酒杯，游走于宾客之间。

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谦逊的笑容。

无论是谁来敬酒，他都来者不拒；无论是谁的恭维，他都应对得体。

酒过三巡，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霍禹端着满满一爵的烈酒，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云毅的面前。

他的脸因为酒精的缘故，涨得通红。

“云……云太医令！”他打着酒嗝，声音大得让周围的宾客都看了过来，“今日，是你我……是你我两家的大喜之日！我这个做大舅哥的，敬你一杯！”

说着，他便将那满满一爵酒递了过来。

云毅看着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多谢舅哥，只是……在下酒量浅薄，恐怕……”

“怎么？！”霍禹的眼睛一瞪，“我敬的酒，你敢不喝？！”

他的声音充满了挑衅。

云毅笑了笑，从他手中接过了那爵酒。

“既然是舅哥的酒，那在下，不得不饮了。”

说完，他便将那爵烈酒一饮而尽。

“好！”霍禹大声喝彩，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他又命人倒满了酒。

“来！好事成双！再来一杯！”

云毅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拒绝。

一杯。

两杯。

三杯。

霍禹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云毅。

周围的宾客都看出了他的意图：这是在故意刁难，是在借着酒劲羞辱新郎官。

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丞相杨敞也微微摇了摇头。

只有霍光，依旧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似乎对儿子的胡闹视而不见。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名端着酒壶、正在为霍禹斟酒的家仆，眼中突然迸发出一阵骇人的杀机！

他手中的酒壶猛地一甩，砸向了霍禹的脸！

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从衣袖之中滑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闪电般地刺向了因为饮酒而毫无防备的云毅的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太快了！快到周围的宾客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霍禹被那酒壶砸中，痛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

而那柄匕首，已经逼近了云毅的胸前！

然而，就在那匕首即将刺入云毅身体的瞬间——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云毅的身后闪现而出！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黑影手中的一柄短剑，精准地格开了那致命的匕首。

紧接着，黑影手腕一抖，短剑如同毒蛇出洞，瞬间便划破了那名刺客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

那名刺客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整个婚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给惊呆了。

那道黑影一击得手，便立刻退回到了云毅的身后，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云毅站在原地，脸上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后怕”。

他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有刺客！”他大声喊道。

一瞬间，整个太医令府都乱了起来！

卫士们纷纷拔出刀剑，将整个宴会厅团团围住。

宾客们则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霍禹也从惊愕中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地上那具还在抽搐的尸体，又看了看云毅，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与心虚。

但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大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太医令的婚宴上行刺！来人！给我查！一定要查出是何人指使于他！”

他的反应很快，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里彻底摘出去。

然而，云毅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看着地上那名刺客，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奇怪……”他喃喃自语，“此人我看着，怎么……怎么有些眼熟？”

他蹲下身，仔细地端详着那名刺客的脸。

“此人……好像是……舅哥府上的一名家仆吧？”他抬起头，看向霍禹，一脸“天真”地问道。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炸雷，在所有宾客的耳中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霍禹！

霍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胡说！”他指着云毅，色厉内荏地叫道，“我……我府上何曾有过此人！”

“哦？是吗？”云毅笑了笑。

他对着身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两名他自己的心腹卫士上前，将那名刺客的尸体翻了过来。他们粗暴地撕开了那名刺客后颈的衣领。

在他的后颈处，一个用朱砂刺下的小小的“禹”字，赫然在目！

那是霍禹府上家生奴仆的特有印记！

铁证如山！

霍禹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就要瘫倒在地。

他完了。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

在自己妹夫的大婚之日，派自己府上的家奴行刺——这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宾客都用一种复杂的、带着鄙夷与恐惧的目光看着他。

就在此时，一直端坐在主位上、仿佛一尊石像般的霍光，终于站了起来。

他缓缓地走下台阶，走到了霍禹的面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他看着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深深的失望。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抬起手。

“啪！”

一个响亮的、清脆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霍禹的脸上。

霍禹被这一巴掌抽得原地转了半圈，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父亲……”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来人。”霍光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将这个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的逆子，给我拿下！”

“绑了，送回府中，听候陛下发落！”

说完，他便转过身，走到了云毅的面前。

他对着云毅——这个他今天刚刚承认的“女婿”——缓缓地、缓缓地躬下了他那颗从未向任何人低下的、高傲的头颅。

“今日之事，是我霍光……教子无方。”

“老夫在此，向你赔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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