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昭君出塞

“是。”云毅点头，“从哥把他托付给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知道，从今天起，皇帝刘奭——这个他守护了快二十年的“好侄儿”——已经不再是那个他可以完全掌控的了。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他自己所信奉的“道”。

而他云毅，在这个帝国最辉煌的盛世之中，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孤独。

他与御座之上的那个人之间，那道本就存在的、无形的裂痕，在今天，因为这桩看似皆大欢喜的“和亲”，而彻底地公开了。

……

皇帝同意和亲了。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后宫。

一时间，所有待字闺中的宗室之女，都人人自危。

谁也不想嫁到那遥远的风沙漫天的苦寒之地，去嫁给一个语言不通、习俗各异、年纪甚至可以当自己祖父的匈奴单于。

宗正府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奉了天子之命，要在宗室之内挑选一位合适的“公主”。

但那些平日里削尖了脑袋想要与皇家攀上关系的王公贵族们，这一次却出奇地一致。

他们挨家挨户地托关系、走门路，目的只有一个——别选上我家的女儿。

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皇帝刘奭为此大为光火。

他没想到，他这个“德化蛮夷”的“仁德之举”，竟会遭到如此来自自己亲族的软抵抗。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时，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掖庭之中，一名最普通的待诏宫女——王嫱。

她年方十八，正值最美好的年华。

她并非出身名门，只是以良家子的身份被选入宫中，数年都未曾见过天子一面。

她听闻了此事，听闻了朝堂之上丞相那番“女子非物”的慷慨陈词，也听闻了宗正府迟迟选不出“和亲公主”的窘境。

那一夜，她在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她做出了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一生、也改变历史的决定。

她通过掖庭令，向刘奭递上了一份自请书。

——她王嫱，愿代宗室之女，远嫁匈奴，以结汉匈之好。

这份自请书送到了刘奭的案头。

皇帝看完，大为感动。

他没想到，在他那些所谓的“金枝玉叶”的亲戚百般推诿之时，竟是一个最卑微的宫女站了出来，为他、为这个国家争光。

他立刻召见了王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唤王嫱的女子。

他被她的美貌所震惊，更被她的大义所折服。

他当场便拍板决定：

“好！好一个奇女子！朕，便依你所奏！朕要加封你为‘安汉公主’！以公主之仪，嫁与单于！”

事情，似乎就要这么皆大欢喜地尘埃落定了。

消息传到了丞相府。

云毅听完属下的汇报，久久没有说话。

他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枯坐一夜。

“宿主，坦白说，我很佩服这个叫王嫱的姑娘。”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敬意，“在所有人都选择退缩的时候，她一个最没有力量的弱女子却站了出来，用她自己的一生，去填补这个帝国外交上的窟窿。这是一种超越了个人得失的、伟大的牺牲。”

“是啊。”云毅在意识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比这朝堂之上，绝大多数满口仁义道德的男人，都要勇敢得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系统问道，“去阻止她吗？去告诉陛下，你反对结亲的理由？”

“不了。”云毅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已经晚了。”云毅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陛下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他需要这场‘结亲’，来证明他‘仁德治天下’的成功；也需要王嫱的‘大义’，来彰显他作为君主的‘感召力’。我若此时再去阻止，便不是在和那些儒臣作对，而是在与他这个天子作对。我与他之间那道本就存在的裂痕，将会彻底地无法弥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去与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彻底决裂——这不值得。这不符合作为一个政治家的‘理性’。”

“宿主，你变了。”系统突然说道。

“是吗？”

“是的。”系统回答，“从前的你，或许真的会冲进宫里去强行阻止这一切，哪怕代价是与皇帝彻底翻脸。而现在……你学会了权衡，学会了妥协，也学会了冷酷。”

云毅听着，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窗外那冰冷的月光，许久，才喃喃自语：

“或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吧。”

……

王嫱出塞的前一夜。

她被一纸来自丞相府的命令，悄悄地请到了宫中一处僻静的凉亭。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不安。

她不知道，这位权倾朝野的、传说中的铁腕丞相，深夜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她来到凉亭，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月白色常服、背对着她凭栏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孤独。

“民女……王嫱，参见丞相大人。”她躬身行礼。

那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正是云毅。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权臣的威严与霸道，只有一种淡淡的温和，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眼神。

他没有让她行礼，反而对着她这个最卑微的宫女，行了一个平辈之间才有的、郑重的揖礼。

这个动作，让王嫱瞬间不知所措。

“丞……丞相大人，您……您这是……”

“我这一拜，”云毅看着她，声音真诚而又沉重，“是替皇帝拜的。是谢你的大义，也是为我的无能……而致歉。”

王嫱听着，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冷酷无情的丞相，竟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丞相大人言重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民女生是汉家人，死是汉家鬼。能为国分忧，是民女的福分。”

云毅看着她那美丽而又坚毅的脸，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命运了。

他能做的，只是给她一个最后的承诺。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刻着“云梦”二字的令牌——这是云梦侯府的最高信物，见此牌如见他本人。

他将这枚令牌，郑重地交到了王嫱的手中。

“王姑娘，”他的称呼变了，“你拿着这个。记住我今日对你所说的话。”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为国之牺牲，我云毅与大汉，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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