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般的告白

他彻夜饮酒竟至醉倒，因为而爽约于我。

手机那头的对不起，让我的心口的潮水浸泡着，浮浮沉沉，既委屈又烦乱。

暮色四合时分，我无意间瞥向楼下，心骤然一紧——路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独自伫立。夜色如墨汁倾泻，将他身影勾勒得伶仃单薄。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脚下聚拢，将他的影子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夜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他伫立的身影格外寂静。我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他闻声猛地抬头，眼中瞬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浓重的疲惫、未散的愧意，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紧张。路灯的光落在他眼底，清晰地映照出那份不安。

“嗨，（声音有些干涩，下意识向前挪了小半步）…

“你下来了。我…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继续道歉，那些话语在他舌尖盘旋，沉重得几乎要坠地。

我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盖过了风声。看着他欲言又止、充满愧疚的样子，积蓄了一天的委屈和更深的、早已发酵的情感猛地冲上喉咙口，淹没了所有理智的堤坝）：“你站了多久？”

他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开场，随即低头看了看地面，声音更低：“没多久…等你，多久都应该。”

这句简单的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我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等待的酸涩，昨日的失落，连同那份深埋已久、几乎被自己遗忘的炽热情愫，轰然决堤。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目光紧紧锁住他疲惫却专注的眼睛，冲口而出：“知道我昨天为什么那么冷淡委屈吗？不是因为等不到人…是因为等不到你！”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我此刻不管不顾的神情。

空气凝固，只剩下我急促的呼吸声和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我积蓄已久的情感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夜色中迸发：“因为我喜欢你！那个，我喜欢你很久了！久到…久到昨天你爽约的时候，我心里难过得要命，却更怕你出事，更怕你因为是我，不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声音——风声、远处的车鸣、树叶的窸窣——都消失了。

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在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嗡嗡回响。我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下意识地别开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要将自己藏进那点布料里。

昏黄的光线下，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时间一秒一秒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脸上的疲惫和愧疚凝固了，被一种极度的震惊所取代。

他微微张着嘴，像被施了定身咒，只有那双眼睛，在短暂的失焦后，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聚焦在我脸上。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不可思议的干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刚才说什么？真…真的？”他眼神里除了震惊，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痛苦的东西。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用力点头，声音虽轻却坚定：“真的。很久了。”

他像是被这两个字烫到，猛地倒吸了一口气，抬手用力地搓了把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声音。

他放下手，眼神仓皇地避开我的直视，盯着地面某个虚无的点，声音破碎而艰难：“不…不对…对不起…其实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刀片在切割空气：“我…我昨天喝多了失约…今天急着道歉…急着见你…”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看向我，那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慌乱，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苦涩，仿佛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促：“都是因为刘凯（兄弟的名字）！林凯他…他喜欢你！他喜欢你很久了！他昨天本来鼓起勇气想约你，结果我喝多了…全搞砸了！他今天知道我没见到你，急得不行…我…我是替他来的！我是来替他道歉，替他…替他想办法挽回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却也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肩膀瞬间垮塌下来。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刺骨。我脸上的热度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麻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那些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勇气和期待，在他急促而混乱的解释声中，像脆弱的琉璃般，“哗啦”一声，在我眼前摔得粉碎。

我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攥紧衣角的手指猛地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所有激烈的心跳、滚烫的期待都在瞬间冻结、碎裂。我看着他，眼神从最初的炽热、期待，一点点变得空洞、茫然，最终凝结成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诞感。

“……所以……你站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不是因为你自己想见我？”  声音轻飘飘的，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的虚无感。

他不敢再看我的眼睛，痛苦地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林凯他……他真的很喜欢你……我……我不能……”

路灯的光晕在他低垂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夜风穿过我们之间骤然拉开的巨大鸿沟，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句耗尽了我所有勇气的“喜欢”，此刻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穿了这荒唐的夜色，也刺穿了我自己，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回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茫然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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