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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歧路徘徊002


颜锁心在家里吃着饭,梁南珍瞥着她问:“严明怎么回事啊?都好久不来了。”

“他忙吧。”

“再忙,也没有说连跟你回趟家的时间都没有吧。”梁南珍没有见到女儿女婿缓和的迹象,心里藏着的秘密就越发像块石头。

“知道了。”颜锁心低着头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旁边的颜伯亮不高兴地道:“裴严明没有来,你骂锁心干吗?又不是她让他不回来!”

门铃适时地响了,颜锁心立即道:“我去开门。”

她快步过去将门打开,外面骆明珠提着一只大水果篮子笑眯眯地道:“锁心,你在家啊,我跟魏总是来看你爸爸的,颜厂长他在家吧?”

颜锁心没有看骆明珠,而是看着她旁边的魏诤发呆,两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啊!”

骆明珠愣了愣,随即道:“你们俩认识啊?”

魏诤怎么也没想到被他撵回家的倔老头竟是颜锁心的爸爸,而颜锁心也没想到梁南珍口里反反复复念叨的那个门槛很精的斐拉德克新总经理会是魏诤。

“以前的同事。”魏诤有些郁闷地道。

颜锁心补了一句:“我们不算太熟。”

骆明珠“哦”了声,笑着道:“那我们进去说吧。”

颜锁心没有答话但侧过了身,魏诤很想掉头离开,但他不愿意表现得如此小家子气,于是硬着头皮跟着骆明珠一起走进了门。

“梁阿姨,你真是越来越精神了啊。”骆明珠一进门就笑着先同梁南珍打招呼。

梁南珍满是震惊地看着她身后的魏诤,这个跟女儿有瓜葛的年轻男子原来就是斐拉德克新任的总经理,她的脑海里本能地冒出了许多的阴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啊?!”

魏诤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走人了。

“梁阿姨你也认识魏总啊,他是特地来看颜厂长的。”骆明珠连忙笑着介绍魏诤。

梁南珍神情僵硬地道:“不认识。”

上门即是客,况且颜伯亮也不能把笑脸吟吟的骆明珠一起撵出去,冷着脸道:“外面天气冷,进来喝口热茶吧。”

颜锁心进厨房泡茶,梁南珍尾随了进来:“你那么热情干什么?”

“不是爸说让喝茶的吗?”颜锁心不解地道。

“这个男人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

“人家长相好,但不代表会乱来,他在单位里风评挺好的。”颜锁心虽然觉得魏诤不怎么讨人喜欢,但母亲这样无缘无故地污蔑别人有些不大好。

梁南珍压低了声音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严明是不是因为他才闹别扭的?”

“妈,你胡说什么呢!”颜锁心惊愕地道。

梁南珍敲打她道:“颜锁心,我跟你讲哦,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找个像严明这样的好丈夫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颜锁心不知道母亲哪里来的匪夷所思的想法,她气愤难平地道:“你怀疑我跟裴严明是因为魏诤不合,你还不如怀疑是因为外星人呢!”

她的话音刚落,魏诤出现在了门口,他将水果篮递了过来冷淡地道:“你爸让你把水果洗了。”

等脸色微红的颜锁心将水果篮子接了过去,魏诤收回了手:“苹果要趁新鲜吃,有些东西坏了就是坏了,不是你捂着它就能新鲜回去的,它只会让你住的地方越来越臭,还要污染别人的空气。”

他说完就走了,没留下颜锁心对答的机会。梁南珍没好气地道:“谁会把坏了的水果捂臭掉,这人讲话什么意思啊?”

颜锁心没有吭声,因为她觉得魏诤形容得很对,她的婚姻就像是那只坏了苹果,而她就是那个捂着坏苹果的人。

要是有一件不幸的事情,它发展的速度总是比预料的要更快。

周一颜锁心回到上海,刚进斯威德大楼,就在电梯前碰到了吴姗,她用神秘的口吻道:“朵拉,你知不知道长春那个任雪后来面试怎么样了?”

“不是通过了吗?”颜锁心维持着面上的无动于衷。

“她体检出怀孕了呀。”吴姗难掩眼角的喜色,嘴里很遗憾地道,“丽莎说,这怀孕了也没办法呀,咱们办公室工作强度大,不适合收留孕妇的。”

颜锁心忽然就明白了,任雪那天找她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找她心平气和地谈谈,可能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现在能听懂这条流言。

在这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集起来的所有的勇气、能量都烟消云散了,旁人说遇上第三者等同是上了战场,颜锁心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就要在这个战场上输了。

“她还打电话来问,你说这还用问吗?她也算是做人事的,丽莎当然不会说不用孕妇,但肯定不会让她入职的呀。”吴姗用好笑的口吻道。

颜锁心整天都浑浑噩噩的,下面转过来的几份文件也都没能仔细看,连尤格尔都关切地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用,我还好。”颜锁心拒绝了别人让她请假回家休养的好意。

她仿佛看见有黑压压的海浪正朝她涌来,而她的四肢却像没有上过油的机械,呆滞僵硬,每挪动一下都能听见嘎嘎声,只能在窒息与惶惶然里任由巨浪将她没顶。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当颜锁心回到家中,发现裴建林与闵佳香站在了门口。

闵佳香的面色不太好,但是在裴建林的咳嗽声中,才勉强摆出笑容:“锁心,我们今天包了点青糯米团子,送点过来给你尝尝。”

“不用客气。”颜锁心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她听见闵佳香在身后小声抱怨:“不用客气,你听听她讲得什么话。”

“少说两句。”裴建林低声呵斥了句。

颜锁心只当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声,给坐在沙发上的裴父裴母倒了两杯茶,裴建林接过了茶:“锁心,早上闵薇的电话你别当回事,她就那脾气,心直口快!”

对于裴建林,颜锁心还是尊重的,因此她低头捧着自己的杯子没有说话。

闵佳香此刻还不知道廖家发生了大事,她将杯子往茶几上一放:“说来说去,都是一家人呀,前几天你们家缺那二百万,我还想着能不能找薇薇借借,这样你们就不用卖房子了!你们倒好,因为一点点矛盾,就不跟廖家做生意,你让薇薇怎么回家开口?!薇薇怎么说也算是你姐姐啊,就算她打电话口气不太好,你也不能这样讲话!”

闵佳香忍不住抱怨着,裴建林挥手打断了她:“好了别说了,都是小事。”

颜锁心闷闷地回道:“我们家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

“你们怎么解决?!”闵佳香提高了声音,“你把房子卖了,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你这样不讲情理也不能怪严明跟你闹矛盾啊?!”

“裴严明跟我闹矛盾,不是因为房子,是因为他有外遇!”颜锁心终于觉得忍到了尽头,口中的话语如同冲膛而出的炮弹,“他有外遇,那个女人甚至都怀孕了,现在你们明白了?!”

颜锁心的话刚一出口,就听见背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转过头见自己的母亲梁南珍目瞪口呆地站在门边,纸包里中草补药撒了一地。

客厅里一片寂静,如同轰炸过的现场,万籁俱寂,一片狼藉。

闵佳香似乎晕了,搞得旁人一阵手忙脚乱地给她端水喂药,倒反而顾不上谈论裴严明外遇这件事了,直到裴建林扶着有气无力的闵佳香出门时,才抽空对屋里的母女说了句:“等有空咱们坐下来谈,好好沟通,你们放心,这事如果真是严明有错,我们是绝不会偏袒他的。”

人都走了,梁南珍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严明在外面有女人了……这、这是真的吗?”

颜锁心流着泪道:“妈,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件事情是假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梁南珍嘴里的声音喃喃的,像撕碎了的棉絮,有气无力,她平日里总是反复提点女儿颜锁心要看牢裴严明,但内心其实是相信着女婿裴严明的。

失神了一阵,梁南珍就道:“这事不用担心,刚才你公公也说了,他们会站在你这边的。”

梁南珍见颜锁心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打起精神来规劝道:“你不离婚,你是总经理的太太,离了婚就是个二婚的女子。你不离婚,你就是别人眼里的赢家,离了婚之后你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旁人可不看你的婚姻有没有意思!”

“那女人都怀孕了……”

“怀孕了,难道就一定生得出来吗?”梁南珍苦口婆心地劝道,“锁心,你现在要忍住,只要你忍住挺过去了,以后裴严明就是欠了你的,这个家里就是你说了算,否则你就是在给那个第三者腾位置,懂吗?”

颜锁心听着母亲梁南珍的话,觉得像是雪天屋檐下的冰碴子,寒冷,坚硬,却又摇摇欲坠般易碎。

直到颜锁心睡下,梁南珍才回家。她走出小区门时刚巧看见魏诤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浅色的格子呢大衣,衣着精致入时,手里拿着一只纸袋。

此时两人面对面都有几分尴尬,梁南珍勉强笑道:“魏总,斐拉德克不是给你租了房子,你怎么还回上海?这来回开车多累啊。”

“回来喂鱼。”魏诤提了提手中的纸袋诚实地道,他瞧着梁南珍白中带青的面色问,“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去叫颜锁心?”

梁南珍立即否认:“没有的事,我刚才就是多吃了几个青团子,锁心她公公婆婆特地包了送过来的……”

“哦。”魏诤不置可否。

他瞧着夜色中梁南珍匆匆离开的背影,颇为同情地摇了摇头。搞外遇的男人有时就像一场瘟疫,能让全家上下都传染上一场大病,而且往往久久不愈。

新年到了,斐拉德克每个职员都到老储的房间里拿了一只数量保密的红包。

可能考虑到魏诤对这样的方式感到尴尬,因此对魏诤是按照外企的模式,在月底的时候给他多发一个月的工资。

由此可见,虽然老储管理的书读得不多,但是他有着与生俱来当领导的天赋。其实大多最早做起来的民企老板们都深谙人情世故,有着原始的人格魅力,熟悉他们的人总会说“他们人其实很不错”。

魏诤来到斐拉德克第二个月,就碰到了股权事件。尽管在入职前老储就表示会赠送魏诤百分之十的股权,但骆明珠过来找他时委婉地表示,按照持股平台上的规定,股权不能赠送,魏诤必须有出资的记录。

“当然,储总说会慢慢地通过奖金将这笔出资还给你。”即使精明如骆明珠,也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最初他们争取魏诤的时候是说赠送股份,等到魏诤过来了,又变成了出资购买。

“要出资多少?”魏诤问。

骆明珠说了一个数字,大约一百万的样子。她的语调一反过去的爽快,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按照目前魏诤领到的工资来讲,他大约来斐拉德克一个月,就要倒贴给斐拉德克九十多万。

这听起来有点滑稽。

魏诤倒没有那样的想法。一方面他看好智能家居市场,也看好斐拉德克的未来,另一方面斐拉德克迟迟没有招生产经理,老储颇有让颜伯亮去而复返的意思,这令他提前有了一种权力掣肘的危机感。

因此他略略沉吟了下,问了一个完全在骆明珠意料之外的问题:“我能多购入一点股权吗?”

魏诤那边跟斐拉德克谈股权,颜家则打算跟裴家谈裴严明和颜锁心的婚姻问题。

当初说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裴家迟迟都没有给梁南珍回复,因此内心不安的梁南珍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告诉颜伯亮。

颜伯亮果然立时就血压上升,就在梁南珍担心老头子倔脾气发作时,他倒是恢复了冷静:“正好过年,他们家不方便,那咱们就当提前去拜个年吧。”

“你可千万要好好说话。”梁南珍关照道。

颜伯亮瞪眼:“我好歹也当了几十年的领导,还不知道该怎么讲话?”

梁南珍按照习俗买了些滋补品,她的内心还是倾向于跟裴父裴母保持良好的关系,以便在这场女儿的婚姻保卫战中能得到裴家长辈的支持。

巧合的是,裴家出来开门的正是裴严明。当裴严明看着站在门外的岳父岳母也是吃了一惊,嗫嚅地叫了声:“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颜伯亮的回答就是给了他一拳。裴严明被这拳打得踉跄着倒退,摔倒在了身后客厅的沙发上,引起了闵佳香惊慌的叫声,屋内裴建林也跑出来劝阻:“有话好好讲!”

“这一拳是替锁心打的,因为你对不起她!”颜伯亮指着裴严明呵斥,他先发制人,打算先教训了女婿再谈后面的事。

可惜裴家的人似乎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羞愧,裴父裴母也没有要跟他一起教育儿子走正道的意思。

裴建林不吭声,闵佳香则哭诉着道:“你们就有理了,严明再有错,你们也不能做出举报薇薇家厂子的事情来,你们这是要搞得我们家破人亡!”

颜伯亮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几时去举报廖家了,你们有什么证据啊?!”

“薇薇家厂子都开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事,你带着人跑到厂里去,又说他们偷排污水,又说要取消合同,随后他们就被人举报了,不是你们家,还能是谁啊?”闵佳香气愤地回道。

梁南珍在后面连连示意,但颜伯亮却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们被人举报,那是因为他们偷排污水,跟我颜家可没有半点关系!”

“这是他说的吧,薇薇没猜错,就是他家害的。”闵佳香红着眼圈跟丈夫和儿子控诉道。

颜伯亮怒极反笑:“不检点自身的毛病,反而怨起了别人,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你们儿子、女儿都有问题!”

他说得痛快,但后果就是闵佳香心疾犯了,裴家人不得不叫救护车,颜锁心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么兵荒马乱的场面。

楼道里已经三三两两站着窃窃私语的邻居,裴严明顶着半个黑眼圈道:“爸,妈,我跟锁心都不小了,婚姻是我俩自己的事,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有错那也是我的错,你们这样跑到我父母家里吵闹,我父母有什么错?”

颜伯亮铁青着脸,他觉得自己有理,但是现在闵佳香被他气得犯了病,他有再多的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裴建林插了句嘴:“你们的心情我们理解,不过总归我们都想要的是亲家,不是冤家,你们说对不对?”

梁南珍只好道:“那严明你跟锁心好好商量,把事情妥善地处理了。”

裴颜两家的谈判可谓一地鸡毛,魏诤却与老储愉快地达成了协议。

最后魏诤以三百五十万的总价购入斐拉德克百分之五的股份,加上赠送的百分之十,这个持股比例刚好比颜伯亮多出百分之二,因此斐拉德克的第二股东就从颜伯亮换成了魏诤。

颜锁心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看到拖着行李箱在门外等候的沈青,她忽然间无比清醒,上前环住沈青的脖子:“小青,我大概要离婚了。”

“怕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沈青拍着她的肩,咬牙切齿地道。

两人买了许多啤酒,打算一醉方休,颜锁心问沈青:“小青,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因为我没有关心他,因为他在长春工作我从来都没去过,所以他才会喜欢上别人。”

“你没有去长春探望他,他裴严明就可以忘记他在上海是有妻子的吗?”沈青对颜锁心的说法不屑,“离了婚哪怕他上天,那都是他的自由,但婚姻是受法律保护的!”

然而在颜锁心的内心里,一桩要靠法律才能维系的婚姻是悲哀的:“感情不在了,还要婚姻干吗?”

沈青实际无比地道:“婚姻除了感情,还包括你大大小小所有的财产,你住的房子,你晚上睡的床,你银行里的存款……锁心,离婚不是说一句‘我不再爱你了’就结束了,那代表着你家卫生间里的牙刷,也要被人带走一把!”

颜锁心从感情的象牙塔跌到了残酷的世俗现实里,有气无力地道:“我跟裴严明两人都是经济独立,这两年我跟他都在供房,存款没有多少。”

“但是这套公寓,我记得是伯父伯母在你毕业的时候买的,而裴严明住的那套房子是婚后买的吧?”沈青替颜锁心打开罐啤酒递过去。

“是婚房,不过是他们家出钱买的。”颜锁心道。

沈青冷笑:“那刚好,就让裴严明拿这套房来赔!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他裴严明不是追求自由跟爱情吗?这么贵的东西,一套房子卖他还便宜了。”

啤酒饮在嘴里,有种麦芽发酵后的苦涩,颜锁心将罐子里的啤酒都喝完了,然后倒在沙发上。

隔壁钢琴的乐曲声隐隐传来,沈青问:“你隔壁有小孩在学钢琴吗?一直放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乐。”

“是我以前的男同事……”颜锁心闭着眼睛回答。

沈青惊诧地道:“你男同事喜欢整天听理查德?克莱德曼?”

颜锁心想了想:“他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女性化了点,我在咖啡杯里喝点方便面汤,他都要大惊小怪好多年。”

“他没住过大学宿舍吗?没在电热杯里煮过方便面?”沈青惊奇地道。

颜锁心想了想魏诤那从头到脚光鲜亮丽的模样,由衷地叹气:“他这样的人,大概不适合跟人同居吧。”

沈青喝了通酒胡乱地发着牢骚:“以前咱们多迷韩剧、日剧啊,现在仔细想想,我们真的喜欢那些长头发的欧巴吗?我们只不过是喜欢那些爱情剧里的高级生活罢了,我们喜欢男女主角们身上的大牌时装,喜欢他们开的车子,因为相信他们的高级生活,所以相信他们的爱情。可当有一天你开着高档车子发现你的生活仍然是一团糟,你就不会再有那颗爱韩剧、日剧的少女心……”

她喝了一大口啤酒道:“所以有个爱听理查德?克莱德曼钢琴曲的、富有少女心的男同事当邻居,挺好的。”

隔壁的魏诤将外放唱机的音量调到了一个合适的音量,然后另外拿了个耳机塞住自己的耳朵,打开电脑心情愉快地开始制作斐拉德克的未来发展计划书。

沈青在上海待了几天,每天都拉着颜锁心出去,不是去见过去的老同学,就是在酒吧认识新的男人,她仿佛专程过来为颜锁心找第二春的。颜锁心感觉自己像片被牵住的浮萍,虽然依旧游荡得漫无目标,但是内里锥心的疼痛却减少了,尽管她依旧能看见伤口在流血。

几乎所有遭遇婚变的女人,都会面临交际圈狭窄、人脉萎缩这一困境,颜锁心同样如此。从跟裴严明恋爱开始,她的社交名单就处于不断地缩水当中,尤其是当他们隐婚之后,为了避嫌,她几乎跟所有人都是泛泛之交。

同学们早就渐行渐远,而同事们虽然亲密地朵拉前、朵拉后的,但大多都是看在她是尤格尔助理的份儿上。

生活安逸如山,令颜锁心觉得似乎没有过多的交际需求,然而今天她瞧见了沈青,内心却感到了庆幸,因为有这么一个知交的朋友,她才不会在此刻因为看见那短短的手机联络名单而感到背脊发凉。

某次两个人微醉后回家,迎面碰上了魏诤,沈青大惊小怪:“锁心,你们小区有个极品的男人呢!”

颜锁心瞧了眼魏诤,贴耳对沈青道:“这就是隔壁那个爱听《水边的阿狄丽娜》的少女心的男人。”

“他刚才看了你几眼,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关心你呢。”沈青醉醺醺地笑道。

颜锁心偏过头去,魏诤已经上楼了,她扭过头跟沈青说:“他不是关心,他是嫌弃。”

沈青等到颜锁心休假的最后一天才走。等送走了她,颜锁心看着手机上裴严明几天前发过来的微信,看了许久然后回复道:“可以,你到我的公寓来谈吧。”

颜锁心出去买了菜,当她回去的时候,裴严明已经比她先到了。他穿着簇新的浅灰色毛衣,大衣整齐地摆放在右膝边的沙发上,看到颜锁心进门他站起了身,显得有些局促。

“我去放东西。”颜锁心匆匆走进厨房,对着洗水槽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才走出去。

裴严明脸上有些灰败:“锁心,其实前几天我一直都在想怎么跟你讲……这件事情其实是个意外……”

“是个意外,然后呢?”颜锁心问。

“那天是校友聚会,我喝醉了……事情发展到今天,我是没料到的。”

“事情发展到今天你没料到,然后呢?”颜锁心再问。

裴严明突然含怨地道:“锁心,这事我并不想的,可是你完全没给过我机会,你把事情搞得人人皆知,你让我们一点退路都没有!”

“我一声不吭,任雪怀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颜锁心问。

裴严明脸上的灰败之气更重了几分,他垂下了头:“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颜锁心转了下眼珠子,将眼泪分散了,以免流出眼眶:“快吃午饭了,我做西红柿鸡蛋面给你吃吧。”

江沪人喜欢在西红柿鸡蛋面里配上几根绿绿的小油菜,色泽艳丽,口感清爽,明明是一碗寻常的面,却偏偏叫人还没吃就心生满足感。很多年前,裴严明生日的时候,颜锁心给他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是她第一次给他庆贺生日,亦是第一次给他做饭。

当面端上来,裴严明手里拿着筷子,久久未动,两人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片刻之后颜锁心听见了裴严明的哭声,隔着雾气腾腾的两只面碗,颜锁心仍能感觉到裴严明的挣扎与痛苦,然后她听见自己说:“我们离婚吧。”

裴严明放下手中的筷子,抓住了颜锁心的双手泪流满面,话也说得有点语无伦次:“我不想离婚的,我真的不想离婚的……”

看到他现在如此痛苦,颜锁心的心里竟有种放生的感觉,同时又有着一丝隐晦的期待。

裴严明的话数次被他的哽咽打断,说得也是断断续续:“你在我的心里……没有人能取代,即便我们以后不在一起了,我依旧会对你负责的。”

那丝隐约的期待落空了,颜锁心略有些失望:“我会照顾好自己。”

“不,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裴严明坚决地摇了摇头,握紧了颜锁心的手,“是我一时失足给你带来了伤害,是我背叛了我们的感情,我一生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颜锁心的眼泪终于无法自抑,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已流过很多眼泪,本来以为不会再有眼泪了。

两人执手面对面地流泪,仿佛不是一对即将离婚的夫妇,更像是一对生离死别的情侣,多少的执子之手,并不一定是为了与子偕老,而是为了讲声“对不起,以后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

颜锁心在眼看就要翻篇到三十岁的时候离婚了,而且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要是让沈青知道,一定会骂她脑子坏掉了,一定会说她这是利索地给人挪位置。

但颜锁心不想那样纠缠,彼此憎恨,将过去十年美好的日子一起埋葬,她甚至没有索要离婚的赔偿,只收下了那部开了三年的丰田。他们的婚姻是因为爱情的到来而开始,也因为爱情的离开而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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