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就一个闺女
姬海棠站在院里，目光柔和。
屋里光线柔，窗棱下的小丫头正抱着布娃娃歪在席上，睁着眼看她，没哭，也没闹。
“今天乖不乖？”
她走过去抱起妹妹，小丫头一听熟声就笑了，两个酒窝浅浅的，咿咿呀呀拍她胸口。
她笑着哄了几句，摸摸孩子头发。
孩子躺她怀里不愿放，嘴里含着奶嘴，眼珠滴溜乱转，一看就是睡饱了。
“你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偏又让人心疼。”
她低头贴着孩子鼻尖说，语气轻，没什么起伏。
喂了奶，把小人儿哄着放进小床里，又把两层被角搭好，她才背起药篓往后山走。
药田那边好久没去了，原以为她不在，草会长得乱些，结果下了田一瞧，倒比她想象的还顺眼。
几株柴胡抽得高，根茎粗实，地皮收得也紧，看着就知道有人照管过。
她蹲在田边，顺手拢了两把草，把叶面上的水珠弹掉，掐了几根黄精尝了尝味，心里踏实了不少。
顺路又去了几家的田看看，杨家种的白术生势也稳，吴家那几畦丹参颜色有点浅但也还好。
“还可以。”她嘀咕了一句，把药篓往肩上一换，准备回家。
刚走出山脚，就听有人唤她。
“海棠，哎，海棠——”
声音从巷口那头传来。
她回头看见是刘婶，脚步急促，脸上神色慌张，衣襟歪着，手里拿着块抹布，像是从灶房里出来的。
“婶儿，怎么了？”
“你……你有没有空？能不能跟我回去一趟？”
姬海棠看她欲言又止，不由皱了下眉。
“家里有人病了？”
刘婶没答，只点头眼睛闪闪躲躲。
她心里有点疑惑，但还是把药篓挪了挪：“走吧，我看看。”
刘婶一路都不多话，手搓着围裙下摆，眼神飘来飘去，姬海棠没问，心想等进门再说。
走到她家门口，才进堂屋，一眼就瞧见炕边坐着个小姑娘，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抖得厉害。
屋角站着个男人，烟味重脸黑沉着，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撂下烟头直接出去了。
姬海棠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孩子怎么了？”她低声问。
刘婶眼眶红了，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你先进来，我给你说。”
屋里灯没开，光从窗缝透进来，斜着照在炕沿那姑娘背上。
姬海棠没坐走过去，轻声道：“你别怕，我不问别的，只想看看你怎么样了。”
姑娘没抬头，只是缩了缩肩膀。
她回头看了眼刘婶，刘婶擦了下眼，声音低得像是怕人听见：“她这两天肚子不太对，问啥都不说，我摸她肚子，才知道是那个事儿……”
“你确定？”
“去镇上看过，医生说的。”刘婶吸了口气，“我没敢跟老刘说实话，只说她肠胃不好，他就那样……一听到病啊药的，脸就黑。”
姬海棠走到炕边，蹲下抬手把姑娘的手拽出来，手心凉的指尖都没啥血色。
“我把个脉。”
姑娘抽了下手，但没挣脱。
脉象浮，虚，气血亏，倒是跟早孕对得上号。她心里叹了口气，嘴里没说什么。
姬海棠点点头：“怀了多久？”
姑娘咬住嘴唇，小声：“两个来月。”
刘婶在旁边忍不住插了句：“才知道没几天，孩子就整个人都傻了。”
她没回头，只看着姑娘问：“你吃不下饭？”
点头。
“睡不着吧？”
又连连点头。
“想拿掉是不是？”
姑娘怔了一下，低低“嗯”了声，像怕别人听见似的。
姬海棠站起来，把药箱拎到炕边打开取出纸笔。
“这时候不能急动刀子，她这身子太虚了，弄不好会落病根，先调养几天。”
刘婶急了：“那万一……她这要是被人看出来，那不……”
“先顾命，再说名声。”她话说得平，但不重，“她要真出了事谁都担不起。”
刘婶不吭声了，站在角落抹眼泪。
姬海棠写着方子，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孩子的爹呢？”
刘婶迟疑一下，没说话。
她笔一顿，“不该避着的。”
姑娘身子一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是……是我们班主任。”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
刘婶靠着墙脸白了一下，手也哆嗦了。
姬海棠看了姑娘一眼，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写。
“班主任？”她把笔停下了。
姑娘点了点头脸贴着膝，几乎要埋进去。
“他多大？”
“三十来岁。”声音很轻，像在耳边泄气。
刘婶在旁边忍不住啐了一口：“畜生……那天我听她说补课，我就觉得不对劲，她爹还骂我多事，要是早点……”
她没继续说，靠着门框直掉泪。
姬海棠把纸递过去：“方子写好了，明天就去抓药，回来熬浓些，让她分两次喝。别吃寒凉的，水果少吃，生鸡蛋也别碰。”
刘婶接了，忙不迭点头：“我记着，我全听你的。”
姬海棠收拾药箱，没急着走，看了眼坐炕上的姑娘，问：“你还上不上学？”
姑娘摇头。
“那他呢？还在学校？”
刘婶咬牙：“还在照常上课，他家是县里人，咱们这地方，也没人敢说，要不是出了这事，我都不敢信……他跟我们说，课业重留下来补习才好。”
姬海棠没作声，只是站起来。
走到门口，刘婶跟了出来。
“海棠啊，你说这事咱能不能不让人知道……我不是护着他，我就是怕我闺女以后咋做人啊？”
她一手捏着围裙，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
姬海棠沉了片刻，才道：“我不会说但你得清楚，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刘婶听了，抬手抹了把脸，只哭：“我就一个闺女啊，她要是毁了我咋活啊……”
她没接这话，转身下了台阶。
门口还站着刘婶男人，靠着墙抽烟，脸沉得像块石头，见她出来愣了一下。
“你闺女是受害的。”她说，语气平静，“不是应该这么忍气吞声。”
男人哑着嗓子，“我知道。”
说完他急匆匆的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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