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招供

张远杰努力醒了醒神，既然希娜是问的这事，那就不能信口雌黄了。

“黑鲨帮，自成一体，对海盗来说，难能可贵。”张远杰整理了下思路陈述道，“我大明沿海也不乏盗贼侵扰，他们大都以游击为主，居无定所，势力大些的，一般依托倭寇等外来力量，占岛为王，但也仅是形成一个贸易据点，其物资和生活用度还需靠陆地支撑，且一旦被官军掌握其机要，很容易被剿灭。而黑鲨帮敢在西洋荒海之上，构建这么一个堡垒，一切自给自足，制度严密，社会分工井然，已经不光是一个据点了，算是一个小型王国，我想……”

“对我有什么看法。”希娜打断了他的套话，问出心里真正想问的。

张远杰揉了揉太阳穴，他此刻有些不清醒，说不出最佳的答案，就怕言多必失，弄得被动。但又转念一想，希娜不正是要他酒后吐真言吗？哎，管他的，顺着猫毛往下捋，轻点重点都不是问题。

“啊，我，这个。。”张远杰有些支吾。

“但说无妨，就算你说想要杀了我，也属合理。”希娜给他解了心压。

“那是绝无可能！这么说吧，遇到你之后，我的世界发生了莫大的改变。”张远杰叹了一下，说道，“我本是大明官船设作，很大程度上研究的是敌人的武备，因此  ，说到底，我和海盗是人鬼殊途，绝无交集。但自从流落到了这里  ，我发现我的观念开始变了，道亦有道，道亦有家，尤其是对于生死的态度，我感觉人们是在敬畏中幸福，在洒脱中敬畏——这就像你，美丽的希娜神女，你抛开了世俗的那些生存法则，活的像是光一样，也许你就像是我们大明最敬畏的妈祖娘娘，高贵而优雅，拥有强大法力却又慈爱亲和……”

“住嘴吧，我哪有什么慈爱亲和，谁想要亲近我，都是不想要命了。”希娜打断了他的话。

“对，你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只有勇敢而智慧的人，才可能闻见花香。”张远杰赶紧收住自己的话，顺着希娜走。

“你想当这样的人吗？”希娜莞尔一笑，问道。

“岂敢，那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我，我昨晚说了啥，哎，当时不胜酒力，神志不清，酒后胡言乱语，还请神女见谅！”张远杰这家伙脑袋转得飞快，装糊涂是最好的办法。

“行，我且当你是酒后失言，就不追究了。”希娜内心其实也很矛盾，想听到他的正面承认，却又担心他真的说出口来，张远杰这样说她反而放心了。

“最后问你一句，你想留在黑鲨湾吗？”

“我，我只能说，黑鲨湾是我目前唯一的家。”张远杰坦言道。

“你给我记住，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也许我们会成为朋友，也许会成为敌人，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希娜双眼中映着月夜的冷光，这句话的确会让张远杰记得很久……

两人返回岛中，在石桥处作别，另一个守卫早已再此守候，便领着张远杰回到了住所。

阿度婆像是监工一样，看见张远杰回来了，这才嘀咕了几句，回到自己的房间。陈定尹说什么艳福不浅的话，张远杰一句也听不进去，也不想和他聊扯，就借着醉意倒头便睡。

第二天早晨，四叔又是早早扣响了房间。张远杰打着哈欠，推开房门，一股酒气扑向四叔的脸上。

“喝得不错，该上工了，远杰兄弟。”四叔用手掌散开那酒气。

“哦，对哦，我今天挺有想法，得赶快去画点东西出来。”张远杰甩了甩头，好像真的心中装起了海盗的事业  。

出门的时候，却发现守门的小伙子不见了。

“恭喜你们，希娜向大王禀告了你们的情况，从今日起，解除所有监视了。”

张远杰哦了一声，心中闪过希娜站在海崖上衣裙翻飞的摸样。

到了设作室，张远杰立马展开阵势，选纸张、尺子、炭笔，开始进行草图绘制，首先是要复原浮光六号的设作原图，四叔在一旁观察了半天，见他的确画的细致入微，进入了状态，便不再打搅他，悄声离去。刚到门口，张远杰回过头来，说道：“四叔，今晚请你一同饮酒言欢，不得缺席。”

“那我盛情难却，就这么着吧。”四叔点头同意了。

四叔一走，张远杰就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狱卒带着努塞尔过来了。

“这人承认了，他就是神机舫的人，说是要亲自和你谈一谈。”狱卒说道，然后把努塞尔狠狠往里一推，便关上了房间。

努塞尔衣衫褴褛  ，嘴角残留着血迹，手腕被镣铐锁了。他嬉皮笑脸地看了看张远杰，又走过去打量着桌上的图纸。

“没想到你就是神机舫的人。”张远杰说道，“你他鸟的把大家耍的团团转啊！”

努塞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伸了个懒腰说道：“玩游戏嘛，一定得有悬念，不然那就太没趣了。”

“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张远杰问道。

努塞尔嘿嘿一笑：“这样吧，我来说，你来写，再交给大王，白纸黑字的，有个记录，免得人家以为你瞎编的。”

张远杰点了点头，换掉桌上的图纸，坐到努塞尔对面，磨墨，提笔，等他的陈词。

努塞尔说道：“神机舫是民间因为反对朝廷禁海而自发形成的组织。其高层由几位大人主持，平时行踪隐秘，就连组织内部的人，也很少有人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神机舫之所以要用这个舫字，是因为舫只在内河湖泊上使用，和海绝无关系，这样无非是掩人耳目罢了。其真正的行为，都是为了在海上活动，打通自己的商路，重振民间贸易，以及探索海洋世界的未知之境……”

张远杰一字一句把努塞尔的供词记录下来，两人又相互聊了许多，努塞尔还告知了浮光六号武备间的秘钥。最后，画押按印，才算完工。

“来人啊！”张远杰唤了一声，两个狱卒开门进来，“把这死囚带回去，听候发落，另外，把这份供词速速交与大王。”

努塞尔被狱卒推推搡搡带走了，口中还骂着：“骗子，骗子！老子坦白了最终还是死，你们这群没心肺的野狗饿狼！”

送走了努塞尔，张远杰神色凝重，刚才的一番问话，真的份量极重。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门开了，海盗大王亲自过来了。

“远杰兄弟，没有看错你，做得不错！”大王伸开双臂，轻轻抱了下他。

“大王待我如赐新生，张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远杰说得很客套。

大王打量着桌上的图纸，赞道：“远杰，我对你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不过，我们现在得加紧了，从天方人的供词看，神机舫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抢先找到漂浮岛，他们在苏门答腊的基地已经不断有像浮光六号这样的船只建造出来，全部用于探寻漂浮岛的踪迹。没想到他们竟然采用这种笨方法，甚至不惜让海员去送死！”

“是的，大王，我虽不太清楚这个漂浮岛究竟是什么来历，但从努塞尔的说辞来看，一定是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他说多股势力都在明着暗着找寻此物，难不成这东西上面有什么金银财宝？”

大王哼了一声，道：“岂止是金银财宝，那都是无价之宝。我们黑鲨帮早已调查多年，从获得的情报来看，漂浮岛上可能藏有当时蒙元时期，从各地劫掠过来的奇珍异宝，其价值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可是这漂浮岛神出鬼没，一是踪迹难寻，二是就算能接近它，也会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反击，靠近它的船只全都有去无回。”

“这玩意这么邪乎？”张远杰瞪大了眼，“那他是长了鱼鳍，可以在海中自由游弋，真是不可思议。”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过难度都很大，就算是我们黑鲨掌握了一定线索，可是顺藤摸瓜，却怎么也摸不到这个瓜啊。”

“哦，大王，咱们有线索了，是什么样的？”张远杰颇为好奇，可海盗头子仍然对张远杰保持一定戒心，说道：“等你把我方改装图纸作完，我们再一同商议如何找寻漂浮岛一事。哦，对了，浮光上的秘钥已经知道了，我准备明天早上动身，去外海上观摩其作战性能。这事就交给你来办好了。”

“谢大王信任，一定不辱使命。”张远杰连忙允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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