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理寺

顾延韬入狱之后，顾煊之和顾墨羽兄弟俩每天早晚都会去探望他。

每次去，宋盼儿都哭个不停。

“你别去了，免得你姨母分神。”宋盼儿拉了顾煊之，“这是咱们家的事，你不要去淌浑水。”

顾煊之却不肯：“娘，我要去。爹爹是为国捐躯。我作为他唯一的嫡亲骨肉，怎么能不露面呢？再者说了，我们也不是要沾光，就是去看看爹爹，陪他说说话。我爹常提起您。”

“你们不要去了。”宋盼儿道。“庐阳王妃的病情，一直没治好。她疯癫起来，六亲不认。你们去了，万一她咬了你们，我岂不是害惨了你们？”

顾煊之道：“您别担心，娘。您别忘了，阿爹临终前交代，不准咱们掺和此事的。”

“可……”

“娘，您听我的吧。”顾煊之打断母亲，“如今，我才是主心骨。您别担心了。”

宋盼儿犹豫良久，还是松开了顾煊之的衣袖，叮嘱他：“煊之，你凡事小心些。我不想看你有任何闪失，哪怕是被人误伤，也不行。”

顾煊之道是。

庐阳王遇袭的事，在京里掀起轩然巨浪。

皇帝勃然大怒。

朝堂内、朝野上下皆议论纷纷。

众位官员，各有立场。

有的说，皇帝仁慈，念及顾延韬的功劳，饶了他这一回，否则顾延韬就没命了。

也有人说，皇帝心胸狭隘。

还有人说，庐阳王跋扈嚣张，居然对顾延韬动刀剑，这是造反！

不管朝廷的争论如何激烈，顾煊之和顾瑾之始终不曾踏足大理寺，甚至连衙门都没有迈进去一步。

庐阳王府，被封锁了。

庐阳王府的人也不许顾家的马车通行，除非顾家的人亲自登门递帖子。

顾家的马车，被拦在大门之外。

“……庐阳王不会有事的。”顾煊之对顾琇之道，“阿爹不会有事的。”

顾琇之不言语。

他低垂着眸子，双手绞缠着衣襟，不知在想什么。

顾煊之心中微沉。

父亲出事，顾琇之不但不高兴，竟也愁眉深锁，显然，他也为父亲感到担心。

顾瑾之心中更凉了几分。

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体会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她一直以为，顾延韬只是暂时的倒霉，迟早东山再起。

如今，他被软禁，意味着彻底败落。

顾瑾之的眼角，涌起湿润。

“二哥，我去给你买糖葫芦吃。”顾瑾之故作欢喜，转移话题。

顾琇之摇摇头，仍是低着头，不说话。

顾煊之就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了句好，放了顾瑾之。

顾瑾之去了街市上。

她先去了绸缎庄。

掌柜见了她，忙恭敬请坐，道：“七姑娘，您稍等片刻，小的给您取料去……”

“不用了，我自己挑选。”顾瑾之道。

掌柜的就引了顾瑾之去了铺子后院的仓库。

“……您瞧，这些都是新鲜货。今年的秋季刚到。”掌柜介绍道。

顾瑾之一一细看。

她在布匹间挑选了三匹颜色素雅的锦缎。

“掌柜的，帮我包了。”她道。

“您买得急，不需要算价吗？”掌柜问。

“不必。”顾瑾之道。

她付了钱。

掌柜将锦缎装好，递给了顾瑾之。

顾瑾之拿着布匹。出了绸缎店，径直往家走。

走到巷口的拐弯处时，迎面走过来一群人，簇拥着一辆极普通的青帷马车。

顾瑾之的目光，落在那马车的车帘。

帘子紧闭。

顾瑾之的心，突突跳了起来。

她猛然站住。

而后，帘子掀起来，露出里面一张陌生的男子脸庞。

这是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身材修长，五官端正。

他冲顾瑾之抱拳。含笑道：“七姑娘，好巧。”

顾瑾之心中疑窦丛生。

这人她并未见过。

他穿着寻常的衣裳，戴着帽兜。

顾瑾之仔细看了看他，又扫了眼他身后的随从。

随从手里拿着个黑漆木盒子。

顾瑾之心思电闪。

“这位公子。”顾瑾之客气喊了声。

对方却没有搭腔。

他只是笑着，看向了顾瑾之。

他的眸子里带着浅淡柔情。

顾瑾之心口微缩，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多谢公子赠银。”顾瑾之收敛了心神。对他道。

她的声音轻颤。

然后，她就越过他，匆匆走了。

顾瑾之一路疾驰，飞奔回家，整个人瘫软在卧房的贵妃榻上。

她心脏狂跳。

她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个人。

顾瑾之的确见过一个长得跟这个人一模一样的人，他叫萧明钰。

可那是她的幻象，根本不是现实。

顾瑾之无法解释。

“……难道是他吗？”顾瑾之喃喃。“不可能啊，那人已经死了。”

可若是梦境。顾瑾之做梦都不可能梦到另一个人。

她躺着休息了片刻。

顾煊之和顾玥琅过来了。

姐妹俩听说顾延韬出事了，都吓坏了。

他们也是今日才听说。

“爹不是在庐阳王府吗？怎么跑到了大理寺？”顾玥琅问。

“我不清楚。”顾瑾之道，“我们没有去探监。”

顾玥琅哦了声。

“我先去看爹爹。”顾瑾之道。

说罢，她去了大理寺。

她到了大理寺外，守卫告诉她：“七姑娘，侯爷吩咐，任何人都不见。您请回吧。”

顾瑾之的腿有点麻木。

她强撑了片刻，才慢吞吞挪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侍卫拦住她，不让她进去。

“七姑娘，您不能进去。”

“我求你。我要进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就一炷香。”顾瑾之央求。

那侍卫还要说话，里面传来一声威仪：“放她进来！”

那侍卫才退下。

顾瑾之推门进去。

顾延韬的屋子，窗户关了严严实实的，屋子里很暗。

顾延韬靠坐在床上。他面容苍老憔悴，头发灰白。胡须也白了半边。他阖着眼皮子，似乎睡熟了。

看到这样的父亲，顾瑾之的眼泪倏然夺眶。

她哽咽道：“爹爹……”

她缓缓蹲了下来。

顾延韬的眼睛睁开了。

看到了顾瑾之，他似有点惊讶，又似有点愧疚。他的眼珠子略微动了两下。

顾瑾之哭得厉害，一直在掉泪。

“傻孩子，怎么哭成了这般？”顾延韬安慰女儿，语气里透着几丝怜悯。

顾瑾之擦干净泪水。

她努力稳定情绪，对顾延韬道：“爹爹，是谁把您抓到大理寺的？”

顾延韬道：“是圣上…….”

说罢，他顿了下，又改口道，“不是……是庐阳王派人去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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