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百戏园
听完水仙的复述，苏先生笑出了声，转动着手里的折扇道：
“王爷这招以攻为守妙得很，包洪文惯会虚张声势，如今被王爷几句话噎了回去，怕是要憋出内伤喽！”
这话听起来风趣，沈凡却一点也笑不出，淡淡“嗯”了声道：
“事虽如此，可这个包洪文确是厉害，能怀疑到我，连一丝犹疑都没有。”
想到包洪文趾高气扬的样子，水仙将桌案上的羊肉往地上一摔道：“怀疑有什么用，王爷的事岂是能让他抓住把柄的？”
沈凡弯腰拾起，掸了掸灰笑道：“你拿肉撒什么气，告诉后厨做了，中午全府吃炖羊肉。”
水仙愣了愣，噗嗤一笑道：“对，吃了它才解气！”
言罢抱了肉，脚步轻快去了后厨。
帘子一落，屋里只剩沈凡与苏先生，倪福无声的候在门边，像一道影子。
沈凡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倪福道：“去查一查包洪文，一丝一缕都别漏，尤其是他入股鸳鸯楼账目的事。
不过需注意此人是刑名出身，务必谨慎，不要让他有所察觉。”
倪福垂首道：“明白。”
倪福走后，见沈凡坐在那不语，苏先生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沈凡摩挲着茶杯沿道：“水仙方才只学了七八分，并未把包洪文的话说全。
包洪文临走前对我说，希望这场火与我无关，因为在这场火里死了十一口人。”
苏先生眉心一跳，骂道：“老匹夫竟敢用人命债压您？”
“不全是。”沈凡摇摇头，现出疑惑的神情道：“我能感觉他在说这话时大义凛然，眼里带着真真切切的愤怒。”
苏先生当即反应过来了什么，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说包洪文不一定知道这是安国公府所为？”
沈凡：“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装的。”
苏先生：“如果他是装的，那此人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比安国公还要危险十倍！”
沈凡抬眼与苏先生对视一下，摆摆手道：“等倪福查完应该就有定论，这事先放一放，我要带韩当和周泰去宝亲王府赴宴，有什么事回来再议。”
与宝亲王约的是晌午，沈凡出了王府后见时间还早，就让韩当和周泰跟自己先去趟锦绣楼。
昨夜火起时自己未曾细瞧这座新楼，到了地方后，就见在一片焦土映衬下，一座朱漆木楼拔地而起。
飞檐下悬着一串串红灯笼，与周围一座座被烧毁的房子形成鲜明对比。
楼门前时，一个被红绸包着的巨匾异常醒目，一角被风掀起，露出“锦绣楼”三个大字。
字体龙飞凤舞，笔法劲健有力，落款是天外居士。
沈凡在记忆里搜刮半晌，也想不起‘天外居士’是哪位书法大家，就让周泰去打探，自己和水仙在车里等。
周泰领命而去，片刻折回禀告道：“天外居士就是当今太子赵锐，下月初五锦绣楼正式开张，届时有佳人献舞，美人作歌，才子赋诗，还有很多达官贵人会来祝贺。”
沈凡的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着……太子题匾，下月初五开张，佳人献舞，才子赋诗，达官云集。
这声势分明是向整个京城宣告，锦绣楼是东宫的脸面。
那么马遂在鸳鸯楼持股太子是否知情？
郑建山与太子之间又到底隔着多少层纱？
包洪文是否是太子一党？
这些疑问让沈凡感觉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如此一来对付安国公就更难了。
又看了看这座气派的锦绣楼，又看了看不远处那片烧焦的废墟。
残垣断壁里，还能找到昨夜喝酒那座酒楼的位置，昨夜还飘着酒香的酒楼，如今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梁木直指天际。
这让沈凡不禁想起了被扔进火中的老掌柜，还有被杀死的杨万贯一家，一尸两命的杨万贯老婆……
“去羊场看看。”沈凡忽然道。
车驾到了羊场外，沈凡发现被损坏的大门已被重新立起，门口晃荡着几个花臂大汉，刺青从手腕盘到脖颈，像一条条吐信的毒蛇。
沈凡让周泰和韩当前去打探，一刻钟后两人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
周泰道：“王爷，已经打听明白了，在门口的是团头帮的人，团头帮已经把羊场买了下来，这两日就会将羊全部卖掉。”
沈凡问：“团头帮是干什么的？”
周泰道：“团头帮是京城的一个泼皮帮，平日里欺行霸市，靠收商家的份子钱敛财。
还有，团头帮的后台就是安国公府，专替安国公府做些不好出面的勾当，他们把这羊场占了就等于是安国公占了。”
沈凡自语道：“一把火烧掉百姓的产业腾出地皮，又用泼皮吞了羊场，明一套暗一套，好手段！”
水仙则气得直咬牙：“是呀，这个老不死的，杀了人不算，连人家羊场也不放过。”
这时韩当道：“王爷，小人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这羊场会改为一座百戏园，要在里面养珍禽异兽，听说还有外邦进贡的狮子和大象，锦绣楼开业时会为嘉宾助兴。”
“哦！还有这样的事。”沈凡看了看羊场，又回头看了眼耸立的锦绣楼，忽然无声地笑了笑。
沈凡笑得很轻，却让人感到后颈发凉，把韩当和周泰看得一愣，又不敢多问。
又见自家王爷放下车帘道：“走吧，去宝亲王府，该赴宴了。”
………
包洪文见过沈凡后并没回御史衙门，而是径直去了安国公府。
下了车，看着安国公府气派的门楣，包洪文的脸色不禁就是一沉。
他对结交权贵并不感兴趣，若是在以往，就算是有权贵来报案或了解案情也要来御史衙门，不会出现自己这个左都御史去报案人家里通报的事。
这次之所以破例，只因早上报案的人里除了安国公的孙子郑天泽外，还有一位重要的人物，太子公詹事马遂。
太子詹事，掌东宫政令，是储君的喉舌，太子的亲信，一句“陛下震怒，责成太子善后”，便足以让自己亲自跑这一趟。
何况安国公怀疑这场火就是沈凡放的，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自己这‘青天’二字的名号，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了。
包洪文进了安国公府，被管家郑安带进客厅，告诉他稍候，老国公一会儿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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