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百戏园

沈凡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带着水仙与周泰出了王府。

车帘微卷，早春的风仍带着料峭的寒意，行不过两刻便路过了锦绣楼。

沈凡发现楼周围的火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还用简易围栏围了起来，几十名工匠正在里面培土植花。

沈凡在心里默算，眼下虽是二月，可待春暖之日这里必会化作一方新园，将锦绣楼映衬得更加秀美。

可到时来此寻欢作乐的人哪会知道，这方新园的背后是无数百姓的无家可归和十几条人命！

绕过锦绣楼，再往北行一刻钟就到了百戏园。

但见旧日的羊场已是面目全非，草场上搭起了座巨大的牛皮帐篷，十几座小帐如众星拱月散落在周围。

大门口，十几条精壮汉子守着一只朱漆木箱在收钱，铜钱落进去发出此起彼伏的“叮当”声。

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不管男女老幼只要看表演每人需交钱百文。

一百文钱相当于一个壮劳力一日的收入，算不上多却也不便宜。

可从未见过百戏的京城百姓还是蜂拥而至，乌泱泱堵在门前。

沈凡粗粗一扫，少说也有上千之众，嘈杂声直冲天际。

细心的沈凡还发现，收钱的人是三四个赤着上身，露出花臂的壮汉，正是前几日见过的团头帮的人。

出府前，沈凡、水仙、周泰都换了粗布衣裳，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交了三百个铜钱后，随着人流走进了那座大帐篷。

就见帐内已座无虚席，孩子们骑在大人肩头拍着小手，妇人们伸长脖子左顾右盼，唯恐漏看半点新奇。

笑声与交谈声交织在一起，发出阵阵“嗡嗡嗡”声。

伴着三声清脆的马鞭声响起，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名身穿绛红劲装的汉子走到场心，抱拳绕场一周，朗声说起了开场白。

内容与街头打把势卖艺的差不多，无外乎什么‘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我们来到京城这块宝地，就是给各位看这些稀罕之物’等等。

汉子说这些沈凡不感兴趣，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汉子说，这几日只是让猛兽适应水土，待得安国公府锦绣楼开张便不再对百姓开放，只供达官贵人观赏。

沈凡当即就明白了此举的目的，那就是给百姓表演能赚几个钱，给达官贵人表演才能得到重赏，透着赤裸裸的算计。

汉子退场后锣鼓声骤起，表演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传统马戏，三匹雪练也似的白马绕场疾驰。

马背上的马师忽而倒立，忽而镫里藏身，表演了立马、跳马、倒立、镫里藏身这些马上功夫。

接着是猴戏，十几只穿短褂，戴小帽的大马猴模仿人打伞，翻跟头，打把式，作揖打千，学得活灵活现，逗得满场观众哈哈大笑。

在往后是驯虎驯狮，京城百姓哪见过这等凶兽，眼见那斑斓大虫与金毛狻猊在驯兽师的指挥下跳火圈跳高台，都兴奋不已。

最后压场的是驯象。

一头巨大的公象在驯兽人的训导下用鼻子卷起木棍，灵活的将木棍放在头顶再慢慢倒立，四只粗腿朝天竟纹丝不动。

它还会用鼻子喷水，溅得前排的人一身，顿时惊叫与喝彩声炸成一片。

就在水仙看得眉开眼笑，丁奉乐得合不拢嘴时，沈凡却在默默数着这些动物的数量。

最多的是马猴，然后是马，至于老虎、狮子和大象各只有一头。

整个表演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就两刻钟，锣声再响时人群被迅速清出，下一批观众旋即涌入。

“这么多人，一个人一百个铜钱，真是生财有道啊！”出了大帐篷后，水仙吃着买来的桂花糕含混着道。

沈凡却摇头：“这只是小钱，真让他们肥的是以后那些达官贵人。

若不是按他们说的，让这些动物适应京城的水土，免得给贵人们表演时出错，百姓很难看到这些表演。”

一旁的周泰道：“王爷也是贵人，可以请百戏园来王府表演。”

不想这话却遭了水仙的白眼：“咱们王爷是胸怀大志的人，有银子也不会往这扔。”

沈凡哈哈笑道：““好丫头，就冲这话我得给你多买些好吃的。”

说着间，就带水仙往旁边的小食摊走。

团头帮生财有道，早把场子租给了商贩，一家五百文进场费。

眼见观看表演的百姓众多，小商贩们也觉得这是个做生意的好机会，

卖糖人的、卖灌汤包的、卖胡饼的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沈凡带着水仙在这些小商贩中穿梭着，买了不少吃食，弄得跟在后面的周泰都抱满了。

“少买点吧，水仙姑姑一个人哪能吃的这么多。”周泰提醒沈凡道。

沈凡撇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脑子啊……出来一趟怎么不得你给儿子和一苗带些吃的，况且还有其他孩子呢。”

周泰这才明白沈凡的用心，笑道：“谢王爷。”

趁水仙踮脚等灌汤包的工夫，沈凡低声对周泰道：“瞧见北边那排大笼子没，一会儿过去时把地形记牢，回头画给我。”

周泰神色一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沈凡继续挥金如土，水仙继续大快朵颐，周泰则左顾右盼，把百戏园的角角落落暗暗刻进了脑子。

待日头骗西斜三人才出了围场，坐车往回走。

马车里水仙仍不消停，一样一样把吃食往沈凡嘴边送。

“王爷您尝尝这个……王爷您再尝尝这个……”

沈凡自小胃口就挑剔，这些街头小吃除了两三样爱吃外，其它的都不大喜欢。

烤得葫芦籽不好吃不说，还有股怪味，软糯可口的蒸糕他吃起来却觉得粘牙。

胡饼非常硬，用力咬也很难咬下一口，就算咬下一块，看到里面的黑面也没了胃口。

可水仙的热情是不能说浇灭就浇灭的，却之不恭沈凡只得象征性浅尝一口，然后就将这些小吃全转赠给了周泰。

把个周泰噎得直翻白眼，又不敢说不要了，就想着喝点什么顺顺。

眼见街角有家酒铺，就跟沈凡打了个招呼，将车停在路边去打酒。

天太冷沈凡没下车，看着水仙坐在一堆食物前，像只松鼠不停的吃吃吃。

正这时，车外传来了一阵哭嚎声引起了沈凡的注意。

“大爷，这银子真是我们的，您不能拿！”

“哎呀，你怎么还打人呢……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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