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是你爹

林暖暖猛地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念头统统甩出去。

她从冰冷的桌面蹦下来。

双脚落地时，腿还有点发软，她赶紧扶了下桌子才站稳。

“谢煜呢？”　她突兀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啊？”　小桃的哭声戛然而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瞪大了还含着泪水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公主，“谢…谢公子？您…您还敢去找谢公子？”

小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恐：“公主！您不要命啦？驸马爷刚才那样子…您没看见吗？他要是知道您前脚刚气走他，后脚就去找谢公子，那…那还不得……”

小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小脸更白了，“万一被驸马看见……”

“所以！”　林暖暖不等小桃说完，猛地一把抓住小桃的手腕，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带着点癫狂的亮光，“所以要速度快点！在他发现之前！”

话音未落，她拽着小桃，像一阵风似的，朝着房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公主！慢点！您慢点啊！”　小桃被她拽得一个趔趄，惊呼着，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跑。

她看着自家公主那不管不顾、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公主今天是真的疯了！刚在驸马爷的雷区蹦完迪，转头又要去点谢公子这个炸药包！这日子没法过了！

另一边。

宋清时带着一身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气息，快步来到了沈姨娘居住的院落。

他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药味混合着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沈姨娘半倚在床榻上，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惨白，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而就在床榻前的地面上，跪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小雨。

小雨低着头，背脊挺得笔直，透着一股倔强。

她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沈姨娘粗重的喘息声。

除了她们母女俩，再无旁人。

“跪下！”　沈姨娘看到宋清时进来，立刻厉声喝道，声音因为虚弱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宋清时知道叫他来所为何事。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辩解，径直走到小雨身前。

小雨感受到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一滴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宋清时的心像是被那滴眼泪狠狠烫了一下。

他沉默地、笔直地在小雨身前跪了下来，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沉默的山峦，将身后瘦弱的妹妹完全护住。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下颌线紧绷，眼神沉静无波，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捺在冰层之下。

沈姨娘看着儿子这副油盐不进、沉默抵抗的样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宋清时，声音尖利：“你到底要干什么！宋清时！那是你爹！是你亲爹！”

“亲爹？”　宋清时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沈姨娘愤怒的视线。

不知怎的，林暖暖那张带着点疯癫、却又异常直白的面孔和她说的话，毫无预兆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做了爹该做的事，是我爹。没做，与路人无异。做了害我们的事，便如同仇敌。”

“你…你！”　沈姨娘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惊得倒抽一口冷气，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腿，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嘶喊。

“那也是你爹！是我夫君！我限你三天！三天之内，把你爹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听到没有！”

“救他？”　宋清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冷、极讽刺的弧度，他不再看沈姨娘，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在看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那救不救陈氏？救不救宋钰？救不救那些曾经把我们母子三人踩在脚下、肆意欺凌、恨不得我们立刻去死的‘家人’？”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沈姨娘的心上。

沈姨娘被他问得愣住了，张着嘴，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些刻骨的屈辱和痛苦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被戳破的恼羞成怒和虚张声势：“你…你翅膀硬了！连娘的话也不听了！反了你了！”

“听您的话？”

宋清时猛地转回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燃起了压抑已久的冰冷火焰。

“我们小时候听您的，要忍！忍挨打，忍挨饿！长大后，听您的，还要忍！忍受辱，忍折磨！可他们呢？他们有因为我们的忍耐，对我们有过半分善待吗？有看在您苦苦哀求、我们逆来顺受的份上，动过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吗？”

他的质问，如同利刃，剖开了血淋淋的真相。

沈姨娘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她捂着脸，呜咽出声：“是娘没用…是娘软弱…保护不了你们…可是…可是那毕竟是你爹啊…你不能把他送进大牢…他年纪大了…受不了那个苦…娘…娘也不想让你担个不孝的恶名啊…”

“恶名？”

宋清时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他低低地、冰冷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

“当初您同意把我送进公主府，给这个声名狼藉的公主当男宠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的名声？怎么不怕我担个‘以色侍人’、‘自甘下贱’的污名？”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沈姨娘的心上！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和愧疚！

那是她心底最深的伤疤，最不敢触碰的悔恨！如今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撕开，鲜血淋漓！

宋清时却没有停下，他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猛地伸出手，一把拉过旁边一直沉默哭泣的小雨！

“啊！”　小雨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轻呼一声。

宋清时不顾小雨的瑟缩，动作近乎粗暴地一把拉开她宽大的衣袖！

“嘶啦——”

华贵的锦缎衣袖被猛地扯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纤细苍白的手臂。

然而，那本该光洁的肌肤上，却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

有鞭痕，有掐痕，甚至还有几道似乎是烫伤的狰狞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这些伤痕显得格外刺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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