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在乎 也痛恨

“您看看！”　宋清时死死攥着妹妹的手臂，将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完全暴露在沈姨娘眼前，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质问。

“您怎么不问问我妹妹！她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她能不能受得了这份罪？您当初把她留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任由那些人渣欺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能不能受得了？”

小雨再也忍不住，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也砸在宋清时攥着她手臂的手背上，滚烫。

沈姨娘看着女儿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痕，听着儿子字字泣血的控诉，心如刀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能跟着女儿一起失声痛哭，悔恨和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然而，在巨大的痛苦和愧疚之后，那根深蒂固的、对丈夫的盲目依恋和所谓的“妇道”观念，依旧顽固地占据着她的心神。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儿子冰冷如霜的面容，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让宋清时彻底心寒的话：

“那…那他们也是你爹…是宋家的主心骨…你…你不能不孝啊…”

宋清时攥着妹妹手臂的手，猛地收紧！小雨吃痛地闷哼一声，却不敢挣扎。

他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母亲，听着她口中那依旧执迷不悟的“孝道”，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深冬的寒潮，瞬间将他整个人彻底冻结。

他忽然低低地、毫无温度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压抑的、充满哭泣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瘆人。

沈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笑惊得哭声一滞，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一丝茫然的的希冀看向儿子。

宋清时缓缓松开钳制着妹妹的手。

“孝，”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如同冰珠砸落，“我尽过了。”

沈姨娘红肿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直起身子，急切地追问：“尽过了？你…你去看过你爹了？他…他在里面怎么样？还好吗？清时，你快说啊！”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你爹他…他是不是很生气？你跟他好好解释，就说你知道错了！说你是一时糊涂！娘…娘带着你妹妹，我们一起去接他出狱！我们给他磕头赔礼道歉！他一定会原谅你的！他毕竟是你的亲爹啊！”

“原谅？”

宋清时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眼底却是一片冻彻骨髓的寒潭。

他看着母亲那张被泪水浸透、写满不切实际幻想的憔悴脸庞，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我买通狱卒，要给他们用尽酷刑。”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姨娘脸上那刚刚燃起的病态的希冀之光，如同被狂风席卷的烛火，瞬间熄灭！

她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急剧收缩！

她张着嘴，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就连一直压抑着哭泣、瑟瑟发抖的小雨，也猛地抬起了头。

宋清时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继续用那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补充道：

“还给了他一瓶蚀心散。”

蚀心散！

这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剧毒冰锥的惊雷，狠狠劈在沈姨娘和小雨的头顶！

蚀心散…那是什么？

那是她不久前才亲身经历过的、如同置身地狱烈火焚烧、万蚁噬心般的剧毒！

是那个她口口声声维护的“夫君”，为了骗取虎符，亲手给她这个为他生儿育女、忍辱负重半辈子的妾室下的毒！

“不…不…不可能…”　沈姨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颤抖和濒死的恐惧，“你…你骗我…清时…你是在吓唬娘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给你爹用…用那个…”

“就是他给您下的那种毒药。”　宋清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母亲瞬间崩溃的模样，语气平静得可怕，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一模一样。剂量，也分毫不差。”

“噗——！”

沈姨娘再也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致命打击，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了出来！鲜红的血点溅落在她惨白的衣襟和被褥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绝望的红梅。

她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床上，眼神涣散，口中只剩下无意识的呓语：“不…不…那是你爹…那是你爹啊…蚀心散…蚀心散…”

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扑到床边：“娘！娘您怎么了！哥！哥你快救救娘啊！”

宋清时站在原地，看着床上吐血昏迷、气息奄奄的母亲，又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惊恐万状的妹妹。

他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然而，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如同深渊般的痛苦和一片死寂的冰冷。

宋清时动作利落得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却吹不散他周身的阴郁和暴戾。

门口，他的心腹侍卫如同雕塑般静立，大气不敢出。

“把续命的药给她灌下去。”　宋清时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温度，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看紧了，不准她自尽。”

说完，他脚步生风，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公主府深沉的夜色之中。

宋清时像一块被压抑到极致、随时可能爆裂的巨石，在公主府错综复杂的回廊庭院间漫无目的地疾走。

他在乎沈姨娘。

他更痛恨沈姨娘。

恨她的软弱，恨她的不争不抢，恨她逆来顺受的“妇道”，恨她用那套可笑的“孝道”枷锁，不仅束缚了自己，更差点害死了她自己，也几乎将小雨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份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他，与那无法割舍的血脉亲情疯狂撕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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