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礼物我收了
那是一张林疏月安静的睡颜，睫毛纤长的阴影投落在瓷白的脸颊上，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安和的笑意。
苏娆微微叹一口气。
她曾经是真的爱过林疏白，而林疏白真正爱过且爱着的，也许从来只有一个人而已。
然而她心底并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
她只是悄悄退开一步。
后背撞上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蓦然回首，正对上裴景明温柔的眉眼。
“阿娆，”他双手搭上她的双肩，陪她一起看向台上的林疏月和沈砚知，“你说的对。”
“砚知比我要勇敢。”
“但愿，砚知能得偿所愿。”
他为沈砚知求了一个愿望，却没有提他自己。
苏娆感受着裴景明双手的温度，是恰当好处的温热，不灼人不刺激，却让她心甘情愿地、贪恋了好多好多年。
恍惚间她明白过来，自己对林疏白是爱过以后释然的放下，而对裴景明，是明知不可为但甘愿的沉溺。
可怕的是，对他的依恋，已经成为戒不掉的习惯。
“是啊，但愿他们可以得偿所愿。”
苏娆轻轻应道，往前一步。
裴景明刚刚还搭着她肩的手就这么虚悬在了半空。
林疏白望一眼台上笑得灿烂的林疏月，转身往宴会厅外走。
*
待沈砚知拉着林疏月下了台，秦骁第一时间就从一众过来敬酒的人群中插了过来，挡住两人的去路。
他来者不善的样子显而易见，宾客们便纷纷散开。
沈砚知眉头微微一皱，倒也并不闪避。林疏月握紧了他的手。
秦正岳缓步走到二人身前，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
“砚知，做人做事要懂得权衡利弊。”他声音低沉，却听不出怒意。
林疏月知道，沈砚知当众宣布她是他女朋友，等于是把秦沈两家的婚约放在地上踩。
秦正岳勃然大怒、拂袖离去都是正常的，偏偏这样平静。
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身旁的沈砚知不发一言。林疏月上前一步：“秦老说得对。只是不知道秦少在审批中药材种植补贴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权衡利弊？”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四个人能听见。
秦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秦正岳面不改色，沉冷的目光淡淡扫过林疏月的脸，忽地嗤笑一声：“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袖口。
林疏月本来就没指望这番话能起什么作用，只是说出来恶心恶心他罢了。
却没想到，秦正岳毫不在意，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她差点忘了，在这样的人眼里，规则不过是用来约束普通人的工具。
她手上确实有证据。沈砚知将青岚药庐的药田使用权转让给她后，她去青岚药庐谈进一步规划开发，发现过去三年青岚山的中药材种植补贴，到账都缩了水，且数目都不小。
而这部分药材种植补贴的审批人都是秦骁。只要把青岚药庐的到账流水和红头文件的数额稍加比对，就能发现差额不翼而飞。
这样拙劣的漏洞，却无人敢查、敢报。
她攥紧了裙摆，知道对付秦骁和秦正岳这样的人，光有证据是不够的。
“秦伯伯说的对，话可不能乱说。”沈砚知的手指搭上林疏月的后腰，将她往自己身侧带了带。“真巧，前两天还听我舅公提起，审计署最近要来江南省查医药系统的专项资金，第一站就是江城。”
“是么，我孤陋寡闻了。”秦正岳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却只是微眯了眯双眼，“裴老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林疏月的大脑飞速转动，想起程景琛说的，沈砚知父亲在燕京的局面被搅得天翻地覆。这位裴家舅爷又是谁？听口气，会是沈家的助力？
她偷觑了一眼沈砚知的神色，见他气定神闲道：“裴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自然消息灵通些。”
“说来惭愧，小时候母亲教我认族谱，光是记各房姻亲关系就花了大半年。”
他看了眼秦骁，“不像秦少，连药材补贴账目都能过目不忘。”
秦正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裴家在政商两界的力量不可估量，他在发展司近来就频频被裴家人掣肘，原来根子在这儿。现在又闹出医药系统的专项资金审计，还冲着江城来，那必然就是冲着他秦家来了。
沈钧山那个庸才，养出的儿子倒是步步是杀招。
他恨铁不成钢地瞟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秦骁。
“秦伯伯，失陪了。”
不等秦正岳作答，沈砚知长腿一迈，拉着林疏月就走。
林疏月被沈砚知带到宴会厅外的露台。
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她伸手替他整理松开的领带，指尖不经意触到他滚动的喉结。
“看来整理领带不是你哥哥的特权？”沈砚知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她手指一颤，领带从指间滑落。沈砚知却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
“你哥哥的事查清了。”
“那个病人已经发了澄清视频，舆情已经反转。医院刚下发通知，他明天就能复职。”
林疏月睁大眼睛：“那天在温泉，你明明没有答应我。”
“这件事你即便不求我，我也会做。”沈砚知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忽地促狭一笑，“毕竟是我大舅子不是。”
他浓稠如墨的黑眸中起了一点狡黠之意。
林疏月捶了他一下：“谁是你大舅子！”
沈砚知笑着捉住她的手腕：“礼物收到了吗？”
“你那些礼物什么意思？”她红着脸瞪他。
“药膏是给你治伤的，”他忽然正色，“是对不起的意思。”
夜风吹动她的发丝，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玉扳指是告诉你，没有什么婚约。”
“我的身家性命，早就在你手里了。”
林疏月心跳漏了半拍。
“那药材协议呢？”
“林医生要把中医馆做大做强，不得提前巴结？”他轻笑。
见她又要打人，他忙握住她拳头。
“至于那套别墅，”他忽然沉默片刻，垂眸凝视着她，月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浅浅阴影，“房子有很多，但只有那里，是按我母亲生前喜好布置的。”
“有家的感觉。”最后几个字消弭在夜风里。
心尖像被蜂蜜浸透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又甜又疼。
林疏月抬眸，正对上他黑眸里的柔情缱绻，瞬间读懂了那几份礼物的含义。
他把他的身家性命都交给她。
她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
他想和她有个家。
远处传来宾客的喧哗声，她却只听见自己怦然的心跳。
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点轻吻。
“沈总的礼物，我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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