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舞步

沈砚知今天戴着和林疏白近乎一样的银色面具，穿着一样的墨黑西装。

差不多的身高，相似的黑眸，眼尾恰到好处的弧度都有三分相似。

不熟悉他们的人，极有可能会把两人弄混。

但是林疏月一眼就能分出沈砚知眼中故作的淡漠和凉薄。

平静下隐藏着惊涛骇浪。

她转身，刚要往沈砚知那里去，林疏白已先她一步，端着酒杯向沈砚知走过去。

“沈总，借一步说话。”林疏白对着沈砚知晃一晃酒杯。

沈砚知转身和他一起离开。

林疏月感觉像被钉在了原地。

这两个人有什么好聊的？会不会打起来？

但她没有勇气过去。

林疏月惴惴不安地攥着裙角，那杯龙舌兰的后劲上来，让她头发晕。

“小疏月！”苏娆惊喜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你也来了。”

林疏月回头看她，露出笑容：“苏姐姐，清妍邀请我来的。”

“走呀，马上开始跳舞了。”苏娆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往舞池走，“小疏月今天真好看。”

*

舞池边，林疏白对着沈砚知轻举酒杯。

“沈总，我复职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沈砚知没有回敬他，只浅啜了一口杯中酒。

“清者自清，你复职是应该的，和我没关系。”

“大舅子你客气了。”

听到他刻意加重的“大舅子”，林疏白握着酒杯的指节泛了白。

“你还是称呼我林医生吧，”林疏白唇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你和夏夏，还不一定走到哪步呢。”

“也请你不要因为帮我复了职，就觉得夏夏应该回报你什么。”

“我知道我妹妹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林疏白目光雪亮，“所以希望你不要用这些手段，迷惑她跟你相处。”

“哦？”沈砚知嗤笑一声，“大舅子，你妹妹知道你也有这副挑拨离间的模样么？”

林疏白没有回答，只是将酒杯搁在吧台上，玻璃与大理石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沈砚知转身看向舞池里的林疏月，熙攘的带面具的人群中，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林疏月站在舞池边缘，白色缎面鱼尾裙在流转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纤细的脖颈微微低垂，露出的后颈线条如天鹅般优雅，镂空蕾丝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在璀璨水晶灯的映照下泛着细腻的瓷光。

面具遮住了她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双杏眼里闪烁的茫然。

周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唯独她安静地立在那里。

像朵被雨水打湿的白色栀子花。

他恍神的片刻，林疏白已经走进舞池。

林疏月正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出神，苏娆很喜欢跳舞，一过来就下了舞池。但她不擅长这些，实在怕踩到别人的脚，就索性留在舞池边欣赏别人的舞姿。

忽然指尖被轻轻勾住，未及反应便被带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林疏白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肢，一手轻握住她的指尖，带着她随着音乐缓缓旋转。

“哥？”她仰头，正对上他面具下含笑的眼眸。

“别怕。”林疏白的声音低沉温柔。

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

“跟着我的步子就好。”

他的步伐稳健，引导着她避开周围的人群。

林疏月起初还有些僵硬，几次险些踩到他的脚，却被他带着转了个圈，裙摆如花般绽开。

“小时候教你骑自行车也是这样。”他低声在她耳畔，“你总怕摔，我就一直扶着后座。”

林疏月想起十岁那年，她学骑自行车摔得膝盖流血，疼得直哭，是哥哥替她擦干眼泪，扶着她的车后座，鼓励她一次又一次尝试。

就像现在这样，引导着她别害怕、别紧张。

过去十几年，林疏白一直是她的引线，他曾经是她的方向。

“专心。”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将她从回忆中唤醒，“看我的肩膀。”

林疏月下意识地望向他宽阔的肩线，不知不觉便跟上了节奏。他的引导温柔而有力，让她渐渐放松下来，甚至敢尝试着转了个圈。

旋转时，她余光瞥见舞池边缘的沈砚知。

他静静立在那里，手中的酒杯映着冷光，面具下的表情晦暗不明。

分神的刹那，舞曲骤然转急。她一个踉跄，高跟鞋绊住了裙摆，整个人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揽过她的腰肢，将她稳稳接住。熟悉的檀木香瞬间笼罩下来，林疏月抬头，正对上沈砚知近在咫尺的面具。

“沈总这么喜欢抢别人的舞伴？”

林疏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冷意。

沈砚知置若罔闻，只是将林疏月往怀中一带，右手扣住她的指缝。

“大舅子教得不错，现在该换老师了。"

他的舞步与林疏白截然不同，强势、精准，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欲。

他的黑色西装与她的白色裙摆在急促的旋律中交织旋转，纠缠不清。

林疏月被迫跟上他的节奏，余光却瞥向哥哥，此刻林疏白面具后的眼神森冷。

“专心。”沈砚知的呼吸灼热，烫得她耳尖发麻，“再走神，就摘你面具了。"

林疏月心头一跳，下意识要后退，却被他扣着腰肢拉得更近。

她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炙热的温度，和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这和哥哥带给她的安心感完全不同，像是踩在悬崖边缘，既危险又令人战栗地期待下一步。

沈砚知忽然带着她完成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

失重感袭来，林疏月攥紧了他的衣襟，却在下一秒跌入他臂弯，正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黑眸。

“怕什么？”

“我比林疏白接得住你。”

音乐在此刻攀至高潮，沈砚知带着她连续旋转。

天旋地转间，林疏月恍惚看见哥哥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晦暗如深海。

察觉到她向外看的目光，沈砚知却将她搂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怎么？”

“和我跳舞就这么难熬，让你一直想着别人？”

林疏月呼吸一滞，猛地推开他：“沈砚知，你够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被我说中了？”

林疏月挣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

“我想静一静。”

她快步走向吧台，随手拿起一杯酒仰头灌下。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她透过酒杯看向舞池，沈砚知和林疏白都不知去向。

她放下空酒杯，一位侍者托着银盘款款走来。

“林小姐，这是苏小姐特意为您点的粉红佳人。”

她望向那杯泛着玫瑰色泽的鸡尾酒，确实是苏娆一贯喜欢的粉色。

“谢谢。”她接过酒杯，仰头饮下一大口。

甜腻的果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涩。

林疏月转头看向舞池中的苏娆，红裙似跳动的火焰。

她觉得眼皮有些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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