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师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师弟
那一声师弟，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宇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刚刚才从自己身世的惊天巨变中挣扎出来，以为自己抓住了棋盘的脉络。
可关飞这两个字，却像一只无情的大手，将他自以为是的棋盘，再次掀翻。
师弟？
这个称呼，比“东宫”两个字，还要让他感到荒谬与悚然。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住关飞。
那双刚刚沉淀下所有杀意的眸子，此刻再度掀起了滔天的波澜。
但这一次，不是恨。
是极致的错愕与冰冷的审视。
“你，叫我什么？”
林宇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关飞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这个一向以沉稳、恭敬示人的铁卫，此刻脸上却带着一种卸下伪装后的疲惫。
“什么样的女子呢？”
“我说不好。”
“她可以穿着最华贵的锦缎，在王侯将相的宴会上谈笑风生；也可以换上一身粗布麻衣，跟我们这群粗胚在篝火边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她手中的剑，能斩尽世间不平事。”
“她眼中的光，能让所有追随她的人，心甘情愿为她赴死。”
“我们都叫她主上。”
关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怀念与苦涩的笑意。
“我们这群人，有的是走投无路的匪寇，有的是被仇家追杀的侠客，有的是厌倦了官场倾轧的失意文人。”
“是她将我们这群零零散散的孤魂野鬼，聚拢在了一起。”
“她说要带我们，在这浑浊的世道里，活出个人样来。”
林宇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插话。
他能感觉到，关飞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
那不是在编造故事，而是在祭奠一段已经死去的岁月。
关飞的目光，从天上收回，落在了地上那个还在嘿嘿傻笑的疯老头身上。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同情，有悲悯，还有一丝敬畏。
又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宇的心头炸开。
林宇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瞬间，所有看似巧合的线索，都被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当初的疯老头，偏偏就出现在自己眼前，偏偏就相信了自己？
这不是偶然！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偶然！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的，针对自己的惊天阴谋！
一股比得知身世时，更加刺骨的寒意，从林宇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被人耍了！
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成棋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上！
“所以……”
林宇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与他的相认，是你们安排好的？”
“你留在我身边，也是你们安排好的？”
“你们，到底是谁？”
最后三个字，林宇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股刚刚收敛的杀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更加冰冷！
这一次，杀气不再是针对国公府，也不是针对太子。
而是直指眼前这个他曾经最信任的，自称师兄的男人！
关飞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恐怖杀意，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但他没有躲。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悲哀的眼神，看着林宇。
“师弟，你冷静点。”
“我们没有恶意。”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师父他宁愿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一辈子。”
“冷静？”林宇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你叫我怎么冷静！”
“我的人生，我的身份，我的仇恨，甚至我的存在，都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
“现在你告诉我，连我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是这场骗局的一部分！”
“关飞！”
林宇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了关飞的衣领。
他的双眼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你告诉我！”
“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的母亲，她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要把我丢掉？”
“她为什么让你们来算计我？”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连珠炮一般，狠狠地砸向关飞。
关飞被他揪着衣领，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没有反抗。
他就那么任由林宇发泄着，眼中那悲哀的神色，越来越浓。
良久。
直到林宇因为激动而有些脱力，手上的劲道才稍稍松了一些。
关飞这才苦笑着，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主上她，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只知道，那一年，我们跟着她，走遍了大江南北，快意恩仇，何等逍遥。”
“直到，我们在京城，遇到了当今陛下。”
当今陛下。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魔咒。
让林宇狂怒的情绪，猛地一滞。
关飞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和缥缈。
“那时候的陛下，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他在一次围猎中，被兄弟暗算，身负重伤，是主上救了他。”
“后来的故事，就变得很简单了。”
“英雄救美，不，是美人救英雄。”
“他们相爱了。”
“一个是不受世俗礼法束缚的江湖奇女子，一个是身在樊笼，心比天高的皇子。”
关飞的脸上，露出一丝嘲弄的笑。
“我们都以为，主上会带着他，远走高飞，从此不问世事。”
“可我们都错了。”
“为了他，主上甘愿放弃了江湖，放弃了自由，也放弃了我们。”
“她遣散了所有人，只带了师父一个人，说是要入宫，去帮他，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我们不理解，我们愤怒，我们觉得她背叛了我们。”
“可那是她的选择。”
“我们无权干涉。”
关飞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再后来，我们就听说了。”
“那位不受宠的皇子，在一位神秘贵人的帮助下，屡获奇功，一步步登上了权力的巅峰。”
“而我们的主上，却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们只知道，她进了一座全天下最华丽，也是最冰冷的牢笼。”
“那一别，就是二十年。”
关飞的故事讲完了。
后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个疯老头，还在地上画着圈，嘴里哼着那首诡异的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
林宇松开了手。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一片煞白。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的母亲，是江湖奇女子。
他的父亲，是当朝天子。
他不是什么国公府的嫡子，而是真正的皇子！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笑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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