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贪婪
苏棠到张萍家门口时。
院里正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粗瓷碗摔在了地上。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抬手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红英红着眼圈出来，看见她，愣了愣，赶紧抹了把脸：“苏棠姐？”
“你妈在家吗？”苏棠举了举手里的布包，“我带了新图纸和料子过来。”
刘红英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让。
院里的景象让苏棠皱起了眉。
地上碎着个碗，粥洒了一地，张萍正蹲在地上捡碎片，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
堂屋门口，一个穿着打补丁棉袄的男人叉着腰站着，满脸通红，一身酒气，正是张萍的丈夫刘国山。
“哭哭哭！就知道哭！”刘国山的嗓门又粗又哑，“一天到晚在家闲得发慌，连个碗都端不稳，我看你就是欠揍！”
他说着就要抬脚踹过去，苏棠下意识喊了声：“住手！”
刘国山转头看见她，眼里立刻冒出点戾气，嘴角却勾起个冷笑：“哟，又是你。怎么？又来管我们家的闲事？”
上次苏棠撞见他打张萍，说话呛了刘国山两句。
刘国山当时被她的话吓到，这会儿见了她，脸色更是难看。
张萍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了拉刘国山的胳膊，低声劝：“国山，你别这样，苏妹子是来……”
“来干什么？”刘国山甩开她的手，目光落在苏棠手里的布包上，似乎想到什么，表情有些僵硬，
但嘴上却硬道：“我看是来给你派活的吧？让我婆娘给你当牛做马，是吧？”
苏棠没理他，径直走到张萍面前，把她拉起来，低声：“嫂子，你没事吧？”
张萍摇了摇头，她疑惑地看着苏棠手里的东西：“苏妹子，你来是……”
苏棠翻开布包，将东西拿出来：“我来是想让你帮我多做几条裙子。你看这新样式，比之前的更俏些，还有这几块料子……”
她话没说完，张萍的目光就她被摊开的画稿吸住了。
上面除了之前见过的样式，还添了几种新的。
画纸旁边标着不同的尺寸，“腰围二尺一”、“臀围二尺六”、“裙长二尺八”……
密密麻麻的，显然是给不同的人定做的。
张萍的呼吸顿了顿，悄悄拽了拽旁边走过来的刘红英。
刘红英也看见了，娘俩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点惊讶。
看这架势，是要做好几条新裙子吧……
可前脚不是才刚做了三条新裙子吗？怎么又做？
还是不同的尺码……
“苏妹子，你这是打算要做几条啊？”张萍压下心底的情绪，好奇询问。
苏棠没多想：“先做七条，之后……”
“七条？！”
张萍却满脸惊讶地打断了她的话。
“全是你自己要的吗？”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询问。
苏棠看着张萍脸上明显的表情变化，没有出声。
张萍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过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笑。
可心里却清楚，这七件裙子，明显是给别人做的！
张萍看着苏棠身上穿的这条水蓝色裙子，越看越觉得好看。
比镇上供销社的布拉吉好看多了，那种裙子卖八块一件。
苏棠要是拿这七件裙子去卖，七条，一件最少七八块的话，岂不是能赚五六十块钱？！
张萍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眼神闪了闪。
心里却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她忍不住去想……
明明这裙子是她自己的手工定做的，自己就拿了那点手工费，也太亏了。
反正她自己会做，要是自己做了，拿去卖，那得挣多少钱啊……
张萍张了张嘴，刚想问苏棠这裙子是不是别人定做的活，花还没问出声。
刘国山突然凑了过来。
他虽然喝了点酒，眼睛却尖，听到婆娘的话，他瞥了眼画稿上的尺寸，又看了看那几块鲜亮的布料，心里立刻有了数。
“好啊！”刘国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横肉都在抖。
他一把抢过画稿，抖了抖：“张萍，你不是会做衣裳吗？这图纸上的样式，你做不来？凭什么让她拿着你的手艺去挣钱？”
张萍被他吼得一哆嗦，下意识看向苏棠，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还没来得及说，被丈夫这么一挑唆，那点犹豫瞬间变成了蠢蠢欲动。
苏棠眉头皱起，她理会刘国山，而是看向张萍：“婶子，你也是这样想的？”
她问这话，是想给张萍一个机会。
可张萍显然不想要。
“你想欺负人是吧！坑骗我家婆娘给你打白工？！”刘国山打断她，把画稿往张萍怀里一塞。
“这衣裳本来就是我婆娘做！她做了卖钱，那钱就是我们家的！你算哪根葱？凭什么拿着我婆娘的本事去挣钱？”
他说着，伸手就去抢苏棠放在桌上的布料：“这些料子也该归我们！我婆娘做了这么多年衣裳，还能没你懂？”
刘国山是个无赖，说抢就抢。
一旁的刘红英被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看懵了，她下意识拦着：“爸，你干什么呀！这是苏棠姐的……”
张萍拉住女儿，不让她过去。
母女两人，瞬间退到了院子的角落，任由刘国山冲苏棠吆喝唾骂。
苏棠冷冷扫了张萍一眼。
她虽然想过这雇佣关系，维持不了多久，但是却没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果然人性的贪婪，是填不满的深渊。
得到一寸，便想索取一尺；坐拥一隅，又觊觎整片天地……
苏棠看着刘国山丑恶的嘴脸，知道张萍默许的态度，再不客气。
她抬脚，直接往刘国山的心窝揣。
刘国山顾着抢桌上的布料，被一脚踹翻到地上。
“哎呦！你敢打老子！”
苏棠的力道一点没收着，一脚下去，刘国山趴在地上，险些喘不上气。
“刘国山，你看清楚了，这料子是我花钱买的，图纸也是我画的！”
苏棠说着，把桌上的布料叠好，塞回包里。
又一步步上前，从张萍的手里拿回属于她的画稿。
刘红英想上前，被张萍又一把拉住。
张萍低着头，不敢看苏棠的眼睛。
终究是心里的贪念占了上风，一言不发。
苏棠心凉了半截，知道雇佣关系算是废了。
她原想给她们加手工费，却没想到人心变得这么快。
刘国山从地上爬起，抓起地上的一根柴火棍：“赶紧滚！真当老子不敢动你？上次管老子家里的闲事，这次还想抢我们家的活路？滚！”
东西拿了过来，苏棠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看了眼张萍，张萍始终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她。
转身时，她瞥见刘红英眼里闪过的一丝愧疚，却不敢吭声。
刘国山见她走了，得意地啐了一口，冲张萍气凶凶道：“家里不是还有布吗？给我做！明天就去镇上卖！我就不信挣不来钱！”
张萍看着苏棠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发慌。
可一想到一件能挣七八块，那点慌又被她压了下去。
苏棠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院里刘国山的吆喝声。
末世里见多了为了物资反目成仇的人。
没想到在这里，几块布料、几张画稿，也能让人心变得这么难看。
苏棠揉了揉脸，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已经西沉，天暗沉了下来。
没了张萍母女，那七个订单怎么办？还有五天就要交货了……
重新找人，估计也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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