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扔了
时间悄然流逝，又过了五天。
这天刚蒙蒙亮，村东头的电线杆突然传来“滋啦”一声脆响，接着是一连片的欢呼声。
全村都通上电了。
各家各户的屋檐下，挂了许久的灯泡“啪”地亮了，昏黄的光淌下来。
在结着薄霜的地面上铺开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倒比碎金子更教人稀罕。
村子里的孩子们追着电线跑，嘴里喊着：“亮了！灯亮了！”
男人们最先涌到电线杆下，平日里扛锄头的糙手这会儿都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摸着冰凉的电线。
王大伯蹲在闸盒边，烟袋锅子在手里转了三圈，忽然往地上磕了磕：“俺滴娘勒，这玩意儿比煤油灯稳当十倍！”
旁边的后生们早耐不住，举着木棍去够垂下来的线，被长辈笑着拍开：“毛手毛脚的！别给整坏了！”
有几个在公社学过电工的，正被围着问东问西，脸上泛着红光，嗓门比平时亮三分。
女人和老人们挪到屋檐的门槛下，眯着眼看着亮堂堂的灯泡，喜笑颜开。
孩子们早疯跑开了，棉鞋踩在雪地里咯吱响，追着电线从村头跑到村尾。
整个村子像被注入了新气儿，电线在风里轻轻晃，把各家的光串成一片。
苏棠站在院里，看着堂屋灯泡投下的暖光，指尖在粗糙的窗台上轻轻敲了敲。
这光确实比煤油灯亮多了。
然而，全村通电这股新鲜劲，没持续多久，午后就炸出个了个更大的消息。
——集体仓库丢了东西！
大队长陈文华被县里来的人直接铐走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个小时就传遍全村。
晒谷场边、井台旁，到处都是扎堆议论的人，声音压得低，却透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
“我就说陈文华不对劲！前阵子总往仓库跑，半夜还亮灯呢！”
“听说丢的是公社刚拨下来的救济粮，还有几十匹蓝卡其布！”
“该！让他平时克扣咱们的工分，这下栽了吧？”
…
苏棠得知这消息，是一整天在外边疯跑的霍星野和霍星遥带回来。
两个孩子冻得鼻尖通红，冲进院子时还带着喘：“陈大队长！被抓走啦！”
霍星遥攥着衣角，小奶音里裹着惊惶又兴奋的颤音：“他们说、说队长偷了仓库的粮！”
霍星野在旁边补充，手舞足蹈地比划：“好多人围着看呢！张叔说他被押上拖拉机时，脸白得像纸，腿都软了！”
苏棠在灶房里，研究新的吃食，正往灶膛里添柴，闻言动作顿了顿。
火光映在她脸上，把那双漂亮的眼睛衬得格外清亮。
她没接话，捏了捏两个孩子冻得冰凉的脸蛋：“外头冷，进屋暖和会儿。”
等孩子们钻进里屋，她才直起身，抬头望院门外，没什么动静。
苏棠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霍时收网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说不清是唏嘘还是别的什么。
又过了两天，村里因为陈文华被抓这事，乱作一团。
新的大队长没定下来，记工员抱着账本抓瞎。
苏棠趁着这个空档，揣着从王婆子那，拿回来的十二套成衣，往镇上赶。
到了约定的时间地点，她交了货，又收了尾款。
苏棠心满意足，揣着钱，又去了趟供销社，购入了些生活用品。
晌午过半，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镇上的巷子窄，苏棠刚拐进通往镇外的一条窄巷。
两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墙后窜了出来。
“站住！”
声音又粗又哑，带着股戾气。
苏棠心头一紧，看清两人身形样貌时，暗道不好。
是那两个几乎被她忘了个干净的逃犯……
不等她反应，胳膊就被一人死死攥住，力道大得像铁钳。
其中一个刀疤脸盯着她，确定没找错人后，眼睛发红：“把你身上的电子元件交出来！”
苏棠稳住心神：“我不知道什么元件。”
藏在袖子底下的指尖，淡绿色的异能悄悄探出……
“少装蒜！”另一个瘦高男人，恶狠狠道：“我前些天才塞给了你，你把它藏哪了！”
刀疤脸男没什么耐心，见苏棠一副装傻充愣的模样，直接从兜里掏出了把匕首。
匕首的寒光在窄巷里一闪，映得刀疤脸眼底的凶戾愈发狰狞。
苏棠下意识后退半步，被攥着的胳膊传来阵阵刺痛，她硬是没哼一声。
她扭头，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暗自确定四下是不是没人。
墙根下的积雪被风卷得打旋，几个破旧的木箱歪歪斜斜堆着，箱盖半敞，露出里面发霉的棉絮。
直到看见巷尾那棵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指向天空，连只麻雀都没有，苏棠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松。
手中的异能一点点凝聚成形……
“东西我扔了。”她声音平稳，甚至带了点漫不经心，
“那天被你们塞过来，转头就扔进臭水沟了，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瘦高个男人急了，另一只手也攥了上来，险些咬碎了牙：“你把它扔了？！”
刀疤男举起匕首，逼近苏棠：“放屁！那玩意儿金贵得很，你会舍得扔？快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苏棠眨了眨眼，正盘算着要不要先废了这两人的手腕。
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喝令：“松手！”
声音穿透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刀疤脸和瘦高个同时一僵，回头的瞬间，脸色“唰”地白了。
几道黑影闪电般冲进来，动作利落得不像话。
刀疤脸想要反抗，就被两双铁臂锁住喉咙，反手按在了墙上，“咚”一声闷响，疼得他闷哼出声。
瘦高个想跑，脚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脸直接砸在冻硬的地上，门牙直接磕掉了半颗。
苏棠反应极快，探出去的淡绿色异能，裹着块硬邦邦的东西，迅速塞进那瘦高个男人的衣兜里。
在那几道身影冲进来的瞬间，又瞬间收了个干干净净。
她扭头看去，正好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霍时站在巷口的路灯下，青色的大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冷白的侧脸在昏暗中像淬了冰。
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来时，锐利得像把人看穿。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制式军服的男人，不过片刻功夫，把逃犯制服，顺带戴手铐，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霍时像没看见她似的，弯腰捡起从逃犯身上掉出来的凶器，黑色的裤线绷得笔直，宽肩微沉。
苏棠默默往后退了两步，揉着被攥红的胳膊，低着头，垂下眼睑。
两把锋利的匕首，被霍时握在手中。
他忽然侧过头，视线落在苏棠泛红的手腕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下。
“没事？”霍时沉声问。
“……没事。”苏棠摇了摇头。
她实在不想的……
每次都这么巧，撞上霍时在执行任务……
就在这时，被按在地上的刀疤男突然扭头瞪着苏棠，嘶吼道：“是她！东西在她身上！我们亲眼看见她藏的！”
瘦高男也跟着嚷嚷：“对！就在她身上！搜她身！”
两个中山装的男人闻声看向苏棠，眼神里带着审视。
苏棠心里一动，无辜道：“什么东西？”
“我刚准备回家，这两个抢劫犯，突然跑出来威胁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霍时垂眸看了她一眼。
小脸泛红，眼睛炯炯有神，哪里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抬眼看向那两个还在嘶吼的逃犯，眸色沉了几分。
“搜身。”霍时对身边的人开口。
那人立刻会意，蹲下身仔细搜查起逃犯的衣兜。
瘦高个还在挣扎怒骂，刀疤脸则死死盯着苏棠，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找到了！”
随着一声低呼，黑色中山装男人从瘦高个的棉袄内兜里，摸出了个用油布裹着的硬东西，棱角分明，沉甸甸的。
刀疤脸一愣，随即面目狰狞：“不可能！那是……”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
霍时接过那包东西，指尖捏着油布边角轻轻一捻，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了然，随即转身递给身后的人：“收好。”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苏棠身上，微弱的光线，落在他冷白的侧脸上，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浅影。
“能走吗？”
苏棠点点头。
霍时对身旁的人吩咐：“先把人带回去。”
几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看了看娇俏的女同志，又看了看冷着脸的头。随即压着两个逃犯，迅速离开。
窄巷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雪扫过墙皮的呜咽声。
气氛有些沉闷。
苏棠轻咳了声，率先打破平静：“我是路过，也不认识那两个人。”
幸好她机智，率先把那块烫手山芋扔了，不然这会儿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霍时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看似平静，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暗流，把她脸上那点故作镇定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扫过她紧攥着布包的手，最后落回她脸上，唇角轻扬了下。
苏棠被他看得有些发慌，心里暗自嘀咕：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圆过去，就听见他开口，声音带着种说不出的意味：“嗯，知道了。”
顿了顿，他抬眼望向巷外飘着雪的天色，补充道：“雪大了，早点回家。”
苏棠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忙点头：“欸，好。”
她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苏棠。”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高，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苏棠想也没想地说：“放心，我会保密的。”
她回过头，看见他站在原地，青色大衣上落了层薄薄的雪，像幅被冻住的画。
男人似乎轻笑了声：“路上当心。”
苏棠：“……好。”
她应着，转身快步往巷外走。
刚才他那眼神，分明是看出了什么，却又没点破。
这男人……心思真是比深冬的冰湖还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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