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要不开个药铺？
时值傍晚，裴弦野端着一盏煤油灯放在了桌子上。
灯火映得林也荞侧脸忽明忽暗，她此时正凝神全神贯注的翻看着手中的书。
整个人几乎要埋进那本已经破了皮的医书里，纤细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药方间来回游走，时不时用铅笔在页边做个小记号。
裴弦野捧着课本，视线却总忍不住往对面飘。
小村姑眉头微蹙的样子格外新鲜，往常这时候，哪里能瞧见她这么认真学习的样子？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荞荞。”
裴弦野忽而敲了敲炕桌，略带调侃道：“你天天逼我学习，你就没想过跟我一起高考？”
“看你也不是不能好好学习的样子？”
林也荞闻言茫然的抬起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裴弦野在说什么。
她眨了眨眼，长睫毛在灯光下扑闪出细小的阴影：“啊？”
“我说……”
裴弦野伸手摘掉她头发上不知何时沾的草屑：“你要不要也考大学？”
林也荞荞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张了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梦初醒般摇摇头：“我不行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医书，慢吞吞道：“这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那这个怎么看得进去？”
裴弦野戳了戳她面前的书，泛黄的纸页上，蝇头小楷记录的药方瞅着可比他天天看的那些课本复杂了好几倍。
林也荞闻言歪着头摸着下巴想了想：“周大夫说，记药材就像认野菜。”
她突然来了精神，指着插图比划：“你看黄芩的叶子，边缘锯齿像不像荠菜？”
裴弦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回想起之前，她甚至能在山里分毫不差地找出二十多种蘑菇，似乎多少能够理解一些她为什么能看得进去医书了。
这小村姑，这是把这些药材当成好吃的东西了啊……
“那……”
裴弦野一只手撑着额角，若有所思的盯着林也荞看了好一会儿：“你要考赤脚医生证吗？”
赤脚医生证？
林也荞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她瞳孔里映出几分猝不及防的茫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破医书，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我哪够格呀？”
她伸手比划了个手势：“周大夫说我认药材的本事很不错，但是治病的本事就差的太多了。”
“让我去做大夫，只怕那是在给自己作孽了，医死人那可就坏了。”
林也荞说的倒也不是什么自嘲。
她毕竟从小也就是在干活这方面很娴熟，小时候最多也就是和周大夫一起认认药材而已。
而且也就只勉强学了两年，还都是零零碎碎的。
或许她在医学这方面真有点儿天赋，但至少现在的她完全不够格。
“那你还废寝忘食地看？”
裴弦野故意用书脊敲了敲她脑袋：“难不成要改行当书虫？”
林也荞突然皱着眉坐直了身子，眼睛亮得惊人，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虽然我医不了人，但是我可以卖药材吧？”
“嗯？”
裴弦野一怔，她诧异的看着林也荞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仿佛这番话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你瞧。”
她哗啦啦翻到折角的那页，指着柴胡的插图：“后山阴坡全是这个，供销社收购价三毛五一斤。”
紧接着她又翻到下一页：“要是切片晒干，县药材站能给一块二。”
裴弦野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尤其是那一副蓄谋已久的样子，原来早就在打这主意。
“其实也是我去黑市之后，才发觉小木屋的那些东西确实卖掉能赚不少钱。”
“但如果全都卖完的话，那我不又会一分钱都没得赚了？”
林也荞双手攥成小拳头，认真又严肃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自己去采了药材然后自己卖不就好了？”
一听到黑市这两个字，裴弦野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
他蹙眉下意识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又要去找那个姓沈……”
话还没说完，裴弦野忽而和林也荞澄澈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我是说，你认得清药材好坏？”
林也荞闻言转身从炕柜底层掏出个布包，哗啦倒出一把晒干的野菊花。
“你闻闻看。”
她踮起身子把花凑到裴弦野鼻尖：“是不是比卫生所开的药香？”
“周大夫教我认过很多药材，说这种就是伏牛山的道地货……”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裴弦野怔愣的望着林也荞那认真的眉眼，忽而发现她捧着野菊花的模样，娇憨中带着几分无法忽视的倔强。
竟比他在城里那些画报上看到的女郎还要美……
“那要不开个药铺吧。”
裴弦野鬼使神差地认真道：“反正裴毅给的那一千八我也没什么地方用的到。”
这话说的倒不是假的。
在村子里，就连人口多的一家人一年也顶天也就用个一百多块。
这一千八百块，足够他俩在村子里过二十年的了。
“不要。”
林也荞斩钉截铁地打断，她低头把药材一株株捡回布包，发丝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如果要做的话，那我要自己攒本钱。”
裴弦野怔住了，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却遮不住她眼底跳动的光。
“你的钱……”
她突然抬头，嘴角扬起小小的梨涡：“我另有用处。”
夜风顺着窗户吹进来，迎来一室凉爽。
这小村姑，往常瞧着一副心里啥也没装的样子，实际上什么事情都做好了准备。
也不知道偷摸窝在被窝里想了多久。
裴弦野撑着下巴，看着她柔嫩白皙的脸颊，唇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起来。
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他俩已经结婚了，他的钱就是她的钱。
她既然都已经想好怎么办了，那就都随她去吧。
“不过，你说你医术不算太好，那你为什么今天还那么认真的给虎子他爹看病来着？”
裴弦野忽而想起来这件事，他狐疑的盯着林也荞眯起了眼睛。
林也荞啪的一声将书阖上，竟然也学会了卖关子似的抿起了唇。
“我虽然治不了，但是有人应该能治。”
裴弦野一愣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谁？”
林也荞仔细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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