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针灸
赵青山突如其来的询问惹得林也荞有些发懵。
她没想到会毫无预兆的点到自己，一时间几乎下意识的摆了摆手。
“我怎么能行？我长这么大也就偶尔看看医书而已，我……”
林也荞张了张嘴，余光却忽而瞥见虎子通红的眼眶。
少年攥着炕沿的手青筋凸起，指节都泛了白，看着林也荞的眼神含着期待，也含着忐忑和不安。
这种眼神她非常熟悉。
曾经的自己，害怕别人会抛弃她，放弃她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目光。
虎子害怕，如果赵青山这个县城里来的大夫不再管，那他的父亲岂不是再也没有希望了。
他几乎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林也荞的身上。
林也荞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话锋一转犹豫道：
“我……试试看？”
赵青山哼笑一声，似乎早就对于林也荞会答应这件事信心十足。
毕竟不少人想要在他这儿学手艺，可赵青山还从来没答应过谁。
这小妮子能随便学到他的独门针灸，这可是他老赵家三代单传的医书，早就应该回家烧香拜佛了。
赵青山将手中的银针递到了林也荞的手中，林也荞原本还有些忐忑来着。
直到赵青山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直接一把拽过林也荞的手腕，毫不避讳的按在虎子爹小腿上。
“这儿，就是足三里。”
他指尖重重一压：“扎两寸深。”
林也荞的手意外的很稳。
不像是一般的初学者一样，最开始扎针甚至手都会抖。
实际上林也荞平常干的粗活多了去了，甚至要比一般的男人还要能干。
她的手早在这么多年的劳计里练出来了。
银针刚碰到皮肤，虎子爹的腿突然抽搐了一下。
林也荞顿时一怔，她下意识吓得差点把针拔出来，毕竟这还是她头一次扎进人的皮肤里。
然而还不等她收回手，却被赵青山铁钳似的手掌牢牢按住。
“怕什么？”
赵青山压低了嗓音在她耳边吼道：“骨头又扎不穿，扎不死人的。”
听着赵青山的话，林也荞倒是也没有了后顾之忧，直到银针缓缓没入皮肤，林也荞突然咦了一声。
她只察觉到指尖传来细微的触感，简直就像是枯枝下突然冒出股暖流一样。
这感觉，实在是太神奇了。
“感觉到了？”
赵青山眯起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这就是气。”
“但是第一次学针灸，就能感受到这东西的人，你还是我见到过的头一个。”
林也荞完全没有被夸的欣喜，她全神贯注的沉浸在针灸这件事上。
接下来的教学快得惊人。
赵青山随手一点：“三阴交。”
林也荞几乎毫不犹豫，手中的针已经精准落在了穴位上。
“承山穴。”
下一秒，银针分毫不差地刺入肌腱间隙。
裴弦野靠在门框上，看着自家小村姑的侧脸渐渐浮起红晕。
她每次落针前都会不自觉地抿唇，睫毛忍不住微微颤动的样子，看的他心里微微发痒。
还真是神了！
赵青山控制不住瞳孔内的震惊，他强忍住跳起来的激动，瞪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林也荞。
这小妮子……老周还真没吹牛！
怎么能有这么聪明的人，头一次学针灸就能把穴位记得这么清楚的？
赵青山一把掀开虎子爹的衣襟：“来，找肝俞穴！”
林也荞完全没注意到赵青山的不对劲，她乖巧的点着指尖，顺着脊椎往上数，在第九肋间轻轻一按：“这儿？”
赵青山盯着她看了半晌，失笑的从药箱底层掏出本泛黄的书。
“小妮子，这本书你先拿去看吧，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可是会抽查你的。”
林也荞微微一怔，只见递过来的那本书名为《针灸大成》。
她接过来下意识翻了一页，却意外发觉书页间还夹着周大夫当年写的批注。
林也荞下意识想要还回去：“我只是临时给虎子爹针灸才学的，这应该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书吧？我不能随便乱看。”
哎呦喂？
赵青山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拒绝了他主动给的书的。
这要是二蛋子，只怕都快高兴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可看着林也荞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是实打实的不想收下。
赵青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把年纪了，竟然还得哄着一个丫头学东西。
“收下吧，你不好好看，怎么给他针灸？”
赵青山瞥了一眼炕上的虎子爹，给林也荞怼的一时哑口无言。
“……那好吧。”
啧。
赵青山额心一阵阵刺痛，之前分明是他勉为其难还在纠结要不要收她做徒弟来着。
怎么现在还轮得到他被嫌弃来了？
“对了，药你给他带了吗？”
赵青山忽而抬眸看向了林也荞，她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
林也荞连忙转身从包袱里拿出几个纸包，直接递给了虎子。
“这是活血散，每天煎一服。”
说着她又指着另一个小包：“这是外敷的，用白酒调了敷在腰上。”
林也荞回头瞥了一眼裴弦野，后者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捧着个罐子走了过来。
“这是我刚煮了带来的，给你爹趁热喝了吧。”
赵青山凑上前闻了闻，旋即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老周的方子你倒是背得挺熟。”
林也荞对于赵青山的话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她背下来的。
直到马上就到晌午了，时间不早了，看完病也都得离开了。
赵青山背着药箱站在岔路口，影子拖得老长。
他摸出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就送到这儿吧。”
林也荞闻言点了点头：“好，赵大夫路上小心。”
裴弦野眼看着赵青山盯着林也荞看了半天，却愣是没舍得迈开步子，他不禁失笑了一声。
“看来赵大夫往后……”
裴弦野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林也荞，幽幽道：“有的是路要走了。”
林也荞茫然的眨了眨眼：“啊？”
她看看裴弦野又看看赵青山：“回县城不就一条路吗？”
赵青山的手顿在半空，烟丝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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