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干大事就得先搞钱
宥州城,节帅府。
陈绍这几日没有出门,但是定难军大小事宜,他都是当天就知道的。
如今有一个大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定难军,没钱了.
商队是很赚钱,但是目前也赶不上陈绍花的快。
金银玉器、奢侈品换人,对他来说是个好买卖,但是本钱不够。
因为这些人口来了之后,并不是说马上就能创造财富和价值。
而且还会消耗自己的粮食储备。
书房内,王寅搓着手,说道:“节帅,实在是.”
“无妨,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过错。”
王寅听罢,立刻松了一口气:“要不先暂停交换?”
陈绍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换一个来是一个,我再想想办法”
王寅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陈绍也不知道这买卖还能做多久,大金不是没有能人,只是他们的注意力,还在追杀耶律延禧、灭掉大辽上。
若是等他们灭了辽,缓过神来,就会知道人口流失的严重性。
如今陈绍在兴灵平原,搞以工代赈,买来这些难民,都是在干活的。
他们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安置办法,熬过今年,甚至只需要熬半年,他们就能养活自己了。
奢侈品是好,女真人也是真的喜欢,可以换来人口。
但那玩意也是真贵啊.
陈绍也和赵佶、蔡京,一样,琢磨上从哪搞钱了。
原本女真人,占据了云内州之后,杀也杀了,抢也抢了,剩下的辽民吓破了胆,没有人敢反抗。
他们准备要好好收拾城池,开始统治了,结果陈绍这么一搞,他们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到处捉人。
女真人不认北宋的钱抄,但是认白银和黄金,五个普通男子他们要一两白银,买多了会有些优惠。
女子还要贵些,但是女真人普遍不愿意卖,加上这边也主要想要一些匠人、医官。
刚开始女真人没想到这一点,被金银迷了眼睛,都是一股脑送过来,生怕这好买卖断了。
后来突然记起来了,痛心疾首,把匠人的售价,提高到了一百两银子。
陈绍也咬着牙照单全收。
尤其是火药匠人,是最贵的,织锦工反而便宜。
大辽的火药匠人水平很高,不比宋人差多少。
小孩子很便宜,陈绍也都买了过来,这都是未来。
如今已经买了四十多万人,购买的花销,基本抵得上查抄三大豪商的钱了。
关键陈绍还在囤积物资,这四十多万张嘴,也需要花钱来喂饱
大宋民间有钱,尤其是那些豪门、士大夫、乡绅,可是他们不会拿出来的。
赵佶每年的花费,都够买十万生口的,可是他也不会节省哪怕一点,就算是省下来了,也不会给自己
思来想去,陈绍觉得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跟宋廷要。
理由也很简单,自己要伐夏!
伐辽有钱拿,伐夏难道不给?
说干就干,陈绍来到外宅衙署。
幕僚们纷纷站起身来。
这些西北的读书人,说实话,文章做的没有中原好。
但也够用了。
陈绍看了一圈,找了个文笔相对好点的,说道:“崔浦,你马上以我的口吻,写封奏章,就说我要灭夏,让朝廷拨款!”
在场的都是些书记、幕僚,是不做决策的,只负责文笔工作。
闻言立刻凑在一起,商量着开始下笔。
不一会,就给陈绍递了来,陈绍看完之后,说道:“这些饷银哪够,算了,直接要三十万!多要点,给多少再说吧。对了,你就写上,我愿意立军令状!事不成,可斩我头。”
众人面面相觑,又都回去修改,不一会成文:
今契丹将亡,夏逆猖獗,金人未暇西顾。若待女真尽取辽东,必与我争河西。请以内帑拨银三十万两。
昔汉武取河南地,费以亿计;唐太宗平突厥,耗粟千船。今所请不过前代十一,而可永绝西陲烽燧!
臣倘得钱粮济军,愿立军令状:三百日内不克兴庆府,请斩臣首传示九边。
冒渎天听,战栗待命。
陈绍点了点头,说道:“再给西夏去一封,就说要钱,不给的话我就打!”
很快,两封信分别送往汴梁和兴庆府。
给兴庆府的信,十分不客气:
宥州总管府都督、定难军节度使陈绍,致书西夏国主驾前:
龙图震西北,铁骑踏贺兰。今本帅甲兵二十万控弦夏、盐、银、宥,烽燧直指鸣沙洲。
若识天数,速备羔羊酒礼、金银来献,迟则霜锋及颈矣!
送出之后,陈绍又派人通知韩世忠,叫他增加点强度。免得西夏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然后陈绍又派人去联络完颜拔离速,问问可不可以先赊账,以后慢慢给。
反正就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毕竟他也不知道哪个会上当。
万一都不上当的话,自己再想其他办法.
走出书房,刚走了没几步,就瞧见杨成匆匆赶来。
“节帅!”
陈绍坐到栏杆上,问道:“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杨成本就是西夏一个普通的汉人村落里正,为了赌一把带着全族投宋,差点都死在了横山。
谁知道阴差阳错,真赌到个大的,如今官做的着实不小,他本人完全就是一个官迷。
他可以不贪,也可以不谋私利,但是做起事来前呼后拥,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权势在手的感觉,让他十分着迷。
“节帅,上次说的用水运沟通沟通陕西和银夏,在定难州里挖运河的事,节帅还记得吧?”
“记得.”陈绍有点头疼。
这件事绝对是好事,可以把无定河运用起来,让几个城池的连接更紧密,降低运输成本。
“嘿嘿,无定河主干渠已经挖好,只要拨款,咱们自己的运河,马上就可以开挖了!”
“不急。”
“怎么又不急了?”
陈绍撇了撇嘴,说道:“没钱了”
杨成有些着急,这都是他的政绩,半路停了怎么办?
到时候上报政绩,人家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因为没拿到拨款,别人只会看你干成了什么。
挖河渠是个大政绩,杨成为了干成这件事,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是睡在河滩上的。
虽然苦点累点,但是每天那是精神奕奕,充满了斗志。
不过今天被陈绍一句话两个字‘没钱’,给打击坏了。
他想了想,说道:“节帅,财计无非就是开源和节流,你看能不能从别处省出点来。”
“咱们开河,那可是立马就能见到成效的,不光是来年的漕运,还有灌溉、捕鱼.”
陈绍挠了挠头,说道:“我再想想办法。”
说完就往内院走。
杨成在后面紧紧跟着,趁着他还没进去,又唠叨起来,“运兵也方便啊!节帅!”
陈绍头也不回,挥着手快步向前道:“我再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杨成已经看不到人了,他没法进内院,但还是高声喊了一句:“节帅,还有防汛,防洪啊!蓄水可以防旱!”
陈绍躲开了杨成,但是心里的烦恼没有丝毫减少。
他在走廊、天井亭子之间走来走去,好像安静不下来。
满脑子都是一个钱字。
原来人到了什么高度,都还是会为钱所烦恼。
陈绍不禁想起表兄刘光烈在信里跟自己说的话。
他不止一次提醒自己,蔡京好像因为自己给他送礼少,而有些不悦。
陈绍没当回事。
他觉得蔡京这种地位的人,宰执天下,怎么还会追求钱钞这种东西呢。
自己能带给他的,可不是钱这么简单,他要是想做大事,该反过来花钱笼络自己才对。
如今看来,自己还是没看清人性啊。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家蝇营狗苟,没有那么多的高屋建瓴。
都是些大俗人,包括自己也一样。
如今正躲在走廊里,悄悄观望自己的那些丫鬟,黑漆漆的很壮实。
为什么雇用她们,难道是因为自己喜欢么?
其实他何尝不想要一院子的美婢娇娥,瞧着养眼,没事还可以调笑几句来使自己心情愉悦,说到底还是没有那个条件。
陈绍叹了口气,领悟到一些道理,以前他没做过大人物,总觉得大人物就是与众不同的。
他们所思所想,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如今他自己也是一方豪强了,陈绍才发现,欲望还是那些欲望,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只是舞台大了,影响到的人多了。
但是本质没有变。
陈绍踱步到宅子里,心里盘算着家中还有什么东西能去换点钱,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值钱的营生。
陈绍虽然不是海瑞那种,但对物质上的享受,还真不怎么讲究。
他在军中就和将士们一起吃,在衙署就和官吏们一起吃,回到宅子偶尔沾李师师的光,吃的精致一些,但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要是赵佶的话,身边随便淘换点东西出来,就够买不少人口了。
来到宅子里,李师师斜依在靠北临窗的一张凉榻上,纨扇遮面,不知是睡是醒。
陈绍走了过去,也不惊扰她,挥手让小丫鬟们退下,自己沏了壶茶啜饮起来。
一边喝,一边打量李师师房中的摆件,可惜他不识货,不知道这些东西值不值钱。
贼兮兮地看了半天,陈绍眼睛都有点酸了。
记住了几样东西,准备去打听打听,值不值钱。
又过了好一会,陈绍把茶喝的色清了,李师师这才醒了过来。
“郎君什么时候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拧腰舒臂,走到陈绍身边,轻声问道。
“刚来。”
李师师瞧见茶水,笑道:“来了也不叫醒我。”
她心里甜丝丝的,小郎君心疼她,甚至都舍不得唤醒。
“怎么看你愁眉不展的。”
陈绍笑了笑,说道:“没事,有些政务琐事。”
一听是正事,李师师马上不再聊,坐在他身边。
和风轻送,绿柳微扬,窗户里送来清凉的风。
轩窗之下,李师师素手托腮,看着陈绍在那发呆。
其实陈绍是来看看,她这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最后也没好意思开口.
“郎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师师见他眼珠乱转,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的模样,就有些想笑。
“师师啊”
“嗯,师师在呢。”李师师眯着眼睛,心都化开了。
“你还有钱么?”
——
“你还有钱么?”
刚刚完事的陈绍搂着折氏,柔声问道。
怀里娇躯柔软水嫩,汗湿清凉,十分舒服。
“你放心,我有的,你不用管我。”折氏喜滋滋地说道。
陈绍干笑一声,也顾不上面子了,问道:“我是说,能不能借给我点”
折氏诧异地看着他,自家小情郎,不是手握大权的一方节帅么。
谁缺钱花,他也不该缺才对。
陈绍倒也实诚,把自己面临的困境说了一通,并保证明年一定加倍奉还。
折氏马上从他怀里做起来,说道:“那我回去一趟,给你多凑一点。我辈分大,去找种家借,他们肯定都给。我再回趟娘家,他们看在种家的面子上,也会借给我些。”
“太好了!”陈绍握住她的手,使劲亲了手背几口,道:“我这辈子都不会负你,会永远疼你、爱你、怜你”
折氏听得眼泪朦胧,依偎在陈绍的怀里,轻轻啜泣。
她此时,恨不得把种家和折家拆了,墙都拆了卖砖卖瓦,来给陈绍花。
——
“环环,你有钱么?”
“干什么!”种灵溪一脸警惕,道:“没有!”
想到她最多也就是和种家要,那就没有必要了,折氏已经去了。
两人容易重复。
陈绍想了想,但还是觉得有点气,走过去按住种灵溪,在她小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种灵溪捂着屁股,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过难得没有翻脸,扭头走进了内室。
过了一小会,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盒子出来,说道:“我就这点了,你拿去花吧。”
她一边说,一边满脸的不舍。
陈绍笑了笑,说道:“以后加倍还你!”
说完就拿着小盒子离开了。
身后响起一声:
“你可得说话算话啊!”
——
宥州,城郊的一处空地上。
来自定难军各个地方的重要人物,大部分都到了。
节帅召集大家前来,说是要商议大事,人人都不敢怠慢。
日落时候,在红柳河边上,人终于到齐了。
陈绍和大家就坐在木桩上,围在一起,像是大家族商议公事一般。
“咱们定难军,最近缺钱,原因是我花了大部分钱,去云内州找女真人赎买生口。”陈绍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不带一点拖泥带水的。
这次小会议,也是直奔主题。
“诸位畅所欲言,有什么赚钱的法子,适合咱们!”
韩世忠第一个喊道:“开疆拓土!只要打下几个城池,抢到的东西,就够应付一阵了。”
陈绍心中暗暗思量,对外扩张,确实是个好办法。
那些城池里,有几辈人积攒的财富。
“向何处扩张?”
韩世忠心中暗道,节帅几次三番说了不许冒进,自己若是说进攻朔方,肯定挨骂。
他抱了抱拳,笑道:“俺们不过是些将官,要往哪打,还不是节帅说了算!节帅指哪,韩五就往哪打!”
陈绍没好气地说道:“汴梁有钱,我叫你往汴梁打,你就往汴梁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陈绍也立马就觉察到不对劲,自己说错话了。
他的灵魂是个现代人,比较松弛,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张嘴就来,缺少敬畏。
“我当先锋!”老朱突然站了起来,满面通红,道:“大帅,你终于想通了!”
“你给我坐下!”
陈绍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想将错就错,看看众人的反应。
韩世忠等人没有表态,倒是横山诸羌,还有银夏两州附近的归附部落,全都是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到陈绍的目光看过来,韩世忠握了握拳头,朝着陈绍笑了笑。
陈绍很满意,不再试探,而是说道:“适才被韩五所气,一时口误尔,诸位可不要去弹劾我啊,我是不会承认的。”
众人哄笑起来,唯有朱令灵有些失望,叹口气坐了下去。
“大家都想想主意,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连宅子里小妾买胭脂的钱都卷出来了。”
众人都低着头冥思苦想起来,有人捡起石子,丢到红柳河里;
有人在河畔来回踱步;
还有人倚在树上,闭着眼睛思索
李孝忠说道:“如今最有钱的,当属女真,本来若是能以物换物,是极好的。可是咱们手里的东西,他们都不需要,除了战马战马又是绝对不能给他们的。”
他正说着,突然一拍手道:“有了!”
众人都看向他,李孝忠说道:“节帅,我亲自去一趟,就跟完颜拔离速说,咱们先把人要了来。明年再给钱的话,可以涨利息,就按如今票号的利息算。”
“等到明年,是要赖账,还是要给钱,就看局势再定。”
陈绍眼睛一亮,点头道:“这个主意好,我看女真人如今正是气焰最盛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同意的。甚至,这伙人巴不得咱们不给钱,他们就有理由南下了。”
“不会挑起两国争端吧?”杨成有些忧虑地问道。
陈绍冷笑一声,还没说话,李孝忠已经提前说道:“怕什么,我看不管有没有这件事,他们都会南下的!”
女真人与其把奴隶们留在手里杀着玩,真不如送到这里来,甚至他们还会想,将来打过来了,这些奴隶还会被他们夺回去。
相当于陈绍帮他们养几年.
以女真如今的战绩,估计不会想到打不过怎么办这样的问题。
众人都在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杨成突然拽住了陈绍,笑道:“节帅,我听说您在府上内宅,筹了不少的钱,这挖运河的事.您看,嘿嘿。”
——
大辽,南京府,涿州城中。
自从大宋在白沟河惨败,这些日子,城中的戒备比起往日更加强了三分。
郭药师是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劫的,他对危险的嗅觉一直很灵。
不然也不会逃过那么多次必死的局面。
怨军八营的老弟兄,如今还剩下几个了?
城外聚集的难民,凡是有把子气力的男丁,都被一天两顿的面饼热汤招募而来,发疯一般的挖土叠石,修补城廓。
城外的护城河也已经加深加宽,女墙加厚,城垛加高,守城战具也一一修补。
各种防御工事,都紧急修建起来,城外到处都是游骑哨探,严密监视各方动作。
涿州各处驻扎的常胜军士卒,次第收缩,主要集结于涿州左近,尤其是那些本部部曲。
常胜军是很能打的,当初耶律淳组建的怨军八营,确实战斗力不行,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是如今的常胜军,却是那群乌合之众里,养蛊似得一场场战斗下来,淘汰掉弱者,淬炼出来的强者。
易州城,如今同属郭药师治理,那里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景象。
作为士卒,哪怕是常胜军的士卒,也不会知道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感到上官的命令一道道急若星火的下来,征集民夫整修涿州防御体系犹自不够,他们也得动手,一个个都忙累得是叫苦连天。
同时,一股不好的念头,也涌现在他们脑海里。
涿州和易州,位于南京府的中央,四面都是辽人。他们如今也是辽国的将士,这是在防备谁?
涿州街头,总有红袍军官,策马急急而过,从郭药师的衙署节堂领受了军令,然后再周告所部。
这些天来,涿州城中,肃杀之气,比往日尤甚。
上层的军官,已经知道在防备谁了,那是个真正难对付的。
四军大王,六部奚王,萧干
抛却他的身份,萧干本人,也绝对是个有能力的。
在宋金夹攻,所有人都绝望的时候,郭药师已经提前联系大宋了,是萧干出击,击溃了大宋兵马。
此时在节堂之内,几个常胜军军官,正在帅案之前,低声的向郭药师汇报事情。
郭药师看起来也消瘦了一点,目光却加倍的炯炯有神。他是真的从底层小卒,一步步拼杀熬上来的,自有一股子狠劲。
这种人,你除非是彻底击败了他,否则他总要想办法东山再起,韧性之强超乎想象。
此时他也不坐下,只是站在帅案后头,一件粗布袍子,随意披在肩上,更显得他骨架长大,凛凛有威。
值此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之际,他就是常胜军上下万人的主心骨!
“都管,近日征伐民夫逾万,饷可以省,俺们本来也多长时间没见着财帛入手了,可这粮食消耗,却是惊人!涿州存粮,每日只见少,不见多,附廓麦田,却要等到秋后才能收割,军中司马估计存粮已经撑不到秋后了!”
如今到处都是一个问题,缺粮
历史上,每一个混乱的时候,粮食都是头等问题!
当然,也有一次例外,就是隋朝末年。
杨坚、杨广爷俩,把老百姓刮得太厉害了,各地官府的粮仓都满满的。
隋末那些豪杰,全都不缺粮,所以才会打的那么焦灼。
而宋辽这哥俩的粮仓,全都干净的很。
“都管,近日点发器械,补到各营去,甲不用说,俺们就那么多,可刀矛弓矢,都颇不足,涿州存矢不过十万,不够拉出去打一场的……”
“都管,一部移防易州,易州营头回防涿州。老弟兄们颇有怨言。易州清苦,更有一汉儿知州高凤元勒掯俺们供应,哪里有涿州快活!那董帅的旧部,反而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来涿州,俺们老弟兄却去易州,底下人人不服,这是个什么道理?”
常胜军的这些将领,对郭药师自然是绝对忠诚的,但是也因为一直随着他拼杀起来,敬畏之心少了些,遇到事就猛猛抱怨。
本来郭药师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底下军官的抱怨,缺粮乏械,这些他都深知。
新成立的北辽朝廷,捉襟见肘,能挤出来的供应都用来支撑耶律大石的大军去了。
剩下一点,还要顾及燕京城,轮不到他们常胜军半点。
他们常胜军都是汉人,说是大辽一视同仁,但什么时候真一视同仁了!
如今南边的汉人来进攻大辽了,契丹人对他们,更是提了十二个小心。
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的钱粮、物资都有多余的,他们契丹人也绝对不会给常胜军,毕竟在他们看来,常胜军叛变的概率很高。
当初辽国还未崩溃的时候,常胜军前身怨军就不大靠得住,时常造反。
耶律淳是吃过大亏的,伐金走到一半,怨军哗变差点把他宰了。
现在将他们安置在涿州,正是北辽朝廷警惕的对象,怎么还可能对常胜军加以军械物资的补给?
所以手下这些人抱怨,他也就是听着。只要投宋之事进展得顺利,这些都不是问题。
大宋富足,又要靠他协助收复燕云十六州,皇帝还不差饿兵,怎么可能不供应他郭药师?
但手下说到移防之事,却让他面颊肌肉猛的一下抽搐,又赶紧的平复了下来。
他最为头疼的,还不是现在这个董小丑余部!当初他安抚好了董小丑的重将赵鹤寿,董小丑余部三千举营投顺他的麾下,他怎么可能将怨军当初互不统属的八营,变成现在他一人的常胜军?
可现在,这董小丑余部,却是他的最大心结!
董小丑何许人也,那是怨军八营真正的缔造者,是原本整个怨军的领袖。
当年,他还未被耶律淳招安时候,就是辽东马匪头目。
因为掌控医巫闾山走私网络,他手底下有人有钱,还能为辽廷输送女真情报。
后来收容大延琳叛乱残部五千人,成辽东南唯一抗金武装。
而且他还是大辽,为数不多,真正能和金人相持的力量。
1117年蒺藜山之战以三千兵力阻击金完颜宗翰两万大军十日!
董小丑如此能打,但是他始终不改马匪的习气,刚立下大功,同年马上因缺饷洗劫锦州官库,抢走铜钱18万贯。
当时燕地的辽人,就有很多想要绞杀董小丑,萧干首先密奏天祚帝:“董部取龙州税银作饷,疑有僭越”
紧接着,当初作为董小丑副将的郭药师,派人到处散布“小丑欲拥耶律淳称帝”谣言。
于是,1120年正月,辽将李石以“补发军饷”为名设宴,伏甲士三百乱箭射杀董小丑于蒺藜山大营。
这简直和袁崇焕杀毛文龙有一拼.
可笑的是,当初诬陷他想要拥立耶律淳的萧干和郭药师,却很快真的拥立耶律淳称帝了。
董小丑的残部,尤其是最能打的那一批,辽东马匪起家时候的人,只听赵鹤寿的。
无论他郭药师如何对待,赵鹤寿总是恭谨的应对,无有一丝不平之意,看上去不像要为旧日大哥报仇的样子。
前不久自己将他赶到了易州,他也不发一言的就去了。现在他又为了将董小丑部置于常胜军主力监视之下,又调了一部人马和易州守军换防。这赵鹤寿当然应该明白他的心意,可是仍然不发一言,又带着人马赶回涿州。
虽然看上去很听话,但郭药师在此乱世打滚十余年,人心自以为已经掌握得明白。
这人要是真如表面那么恭顺,那么为什么董小丑余部又这么抱团,自己也曾试图拆分过这三千人,结果差点激起营变,要是说背后没有他赵鹤寿在支持,打死他郭药师也不会相信!
他们就像是埋在自己心头的一颗钉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出来,真会要了自己命的。
这三千人,可是能挡住完颜宗翰两万人的存在,谁又敢真的小觑他们。
值此乱世,郭药师自己又准备背主请降,夹在前面耶律大石大军和背后燕京之间。
他最怕的就是内部不稳,一旦有变,后果难以设想。
可郭药师也不想去后悔当初投宋的决断。
他自己是大辽的将军,比谁都了解如今的大辽局势,国事已无可为,耶律大石一场大胜不过是回光返照。
既然要投新主,就要趁早。当初犹疑,不过是在宋和女真之间观望,如今事情紧急,萧干已经率兵赶来,女真如今和自己相隔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还不如就破釜沉舟,赶紧投宋。
将来宋人实在挡不住,再去投女真也不晚,反正自己没有背叛过女真,什么时候都能去投降。
郭药师看似在听手下抱怨,其实一直在思考如今的局势,至于手下抱怨的事,他每一个都知道,而且也清楚自己没有办法解决。
只有快些投宋,从大宋那里拿到粮草辎重,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如今投宋还有一个好处,他们刚刚在白沟河惨败,如今急需战功。
若是自己去,则属于雪中送炭,可以尽情地提条件。
反正比一开始时候更好拿捏那没卵子的童贯宣帅!
底下人看着郭药师一直不吭声,脸色却越来越是铁青。
一个个渐渐悄悄住口,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这些日子,都管大人心绪不佳,那是大家都看在眼睛里的。却不知道大家伙儿哪句话触动到了都管大人的逆鳞,脸色这般难看!
节堂门口,这个时候满脸刀疤的郭药师心腹甄五臣按着佩刀大步走了进来,挥手赶人:“什么事情都缠着都管大人,要你们何用?缺粮缺械,都管大人正在想法子,难道丢下你们不管?移防之事,谁要多嘴,俺先拔了他的舌头!都管将令不遵,还有脸说嘴?都给老子滚下去!”
甄五臣是常胜军中,除了郭药师之外,威望资历最高的。
被他骂了两句,僵在那里的常胜军将领,纷纷躬身行礼,灰溜溜的就退了下去。
郭药师黑着一张脸朝甄五臣望过来,甄五臣却只是看着那些将佐退下,才走过来轻声道:“都管,赵鹤寿回来了。”
郭药师冷哼一声:“全军而归?”
“全军而归,三千士卒,都已经入了换防军队腾出来的营地当中,进城的也就是赵鹤寿和他的亲兵百余人,进了他自己的公馆里头。俺遵都管大人吩咐,手里随时抓着几千人应对此次调防,现下一切安好。”
听到赵鹤寿手下三千人全来了,郭药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缓缓放松了脸上绷紧的容色,慢慢的将身上披着的衣衫穿上,甄五臣无声的拿过挂在一旁的玉带,双手递给郭药师。
他就怕赵鹤寿投降了萧干,给自己来个里应外合,在投宋之前,就把自己给灭了。
“五臣啊,我们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
就这点家当.,出去谁不低看咱们一眼。常胜军,不就是你我和外面那些弟兄们的口中食,身上衣?
有的人总是觊觎俺这个位置,却不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承担得有多苦!冒万死送出去给弟兄们找条出路,偏偏却还有人让俺省心不下!就是将这常胜军,全部交给他又能如何?”
甄五臣苦笑:“都管,俺们跟你长远了,为了俺们这些老弟兄,都管也不能歇息……不过那宋人,上次那般倨傲,此时又新败,他们就算是愿意受降,他们有这个胆子来接应我们么?”
其实他心里,对郭药师反复背叛主子的行为颇不以为然,但是郭药师救过他的命,甄五臣和郭药师不一样,他是个忠心有意气的。
尽管知道郭药师当年背叛董小丑的事,做的很不地道,但是他也没有生出背叛的心思来。
要知道,当年郭药师背叛董小丑的时候,地位就和自己一样,都是副将。
董小丑是很信任他的,而且也很关照他,郭药师一路起来,都是董小丑的提拔。
最后,被他捅了一刀
当年要是没有内鬼,辽人想要收拾董小丑,都得仔细掂量掂量。
郭药师冷淡一笑:“童贯那厮,想要功劳糊弄他们皇帝哩,俺把涿州和易州送与他,正中他的下怀,他能不来?”
“你也不要太小看了这个太监,虽然他在白沟河败了,但是俺听说他在西北时候,对付河湟吐蕃人,颇有胆气。”
听郭药师语气这么坚定,甄五臣心中有再大的疑惑也不能多说了。值此乱世能上位若此的人,都是眼光准,胆子大,主意定,认准的事情绝不回头。郭药师信心如此坚强,手下也只能追随。
郭药师目光凛然,已经将玉带系紧:“只要我们内部不乱,我就能带大家闯过眼前这关!”
萧干大军突袭涿州的时候。
数十骑战马,风也似地从河间府往涿州奔去。
马扩绝对算得上是个精力充沛的人物,也知道现在情势耽搁不得,早一步就主动一步。
马扩和童贯一会之后,领悟了童贯的意思,心中也很赞成,拿下郭药师,局势确实可以逆转,随他立刻上路回返。
动作之快,让张罗着设宴为马扩接风的杨可世和王禀都大吃了一惊,忙不迭的调骑兵护送他们回返。
泥泞的道路上面,大雨已经渐渐转小。如春雨般淅淅沥沥的滴个不停。道路上拥挤的只是在泥泞当中挣扎的民夫,一双双穿着撒脚裤和麻鞋的腿脚将道路踩得稀烂。
骡马长嘶着跳动着,却怎么也拉不出陷在泥潭当中的大车,宋军士卒挤在车上,却少有人下去帮忙推车。
几个押送民夫队伍的军官更是不管事,躺在高高的粮食堆上面,还要两个士卒在旁边帮他张开雨布,只是用范阳笠盖住脸呼呼大睡。
马扩他们的马队经过,这些已经精疲力竭的民夫纷纷避让开来,只是麻木的看着眼前一切。马队的泥水溅到了车上宋军士卒身上,顿时经过处就响起一片陕西诸路口音的叫骂声音。
“朝南跑一个个比兔子还快,害洒家吃泥!有种掉头向北!闪得俺们到了这鬼地方,雨水淋漓,人困马乏,辽狗再前逼一步,俺们说不得,就给来个卷堂大散!”
这些西军,充分发挥了八戒取经的精神,八戒是动不动就要分行李,西军则是动不动就要卷堂散。
宋廷和童贯,抽调走他们的顶头上司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失去了那些上官的压制,这些西军已经彻底管不住了。
马扩耳闻目睹这一切,愈发地忧心忡忡.
他猛地一抽马鞭,再次加快了速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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