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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世上处处是债主


开封府,汴梁城。

    大相国寺内。

    刘光烈看着手里的书信,使劲挠了挠头。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绍哥儿了。”

    他神情有些拧巴,这事实在是太大了。

    崔林在一旁,看着他的模样,说道:“三爷,东家他向来有分寸”

    刘光烈气笑了,骂道:“你急什么,我还能不为你东家做事不成!”

    “小人不敢。”崔林低着头,小声说道。

    刘光烈冷哼一声走了出去,他在汴梁这些年,说得上是如鱼得水。

    这次绍哥儿竟然要他去借钱,而且是以盐州的盐铁引为抵押,跟洛阳豪门借钱。

    他倒是挺懂行,知道洛阳豪族,是大宋底蕴最深的。

    盐铁,实在是生钱聚宝盆,基本就算是最赚钱的行当了。

    可是这些人,到时候真要跟绍哥儿讨要,又该如何?

    给的话,那可就吃大亏了;若是不给的话,这些人的能量不容小觑。

    他们窜弄着把你搞下台都是有可能的。

    清流旧党看似如今式微,那是和蔡京相比,要是出了汴梁,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清贵士大夫。

    过几日,就是洛阳的金石会了,一年一度的金石会上,聚集着豪门、官宦子弟。

    刘光烈原本的身份,虽然是鄜延路总管的儿子,但根本没资格去。

    他大哥刘光世,都差点意思。

    但是如今,却不一样了,首先是陈绍占据了定难五州,给他抬了一层身份;

    然后是刘延庆总管河北大军,是名义上的统帅之一,伐辽如火如荼,他们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再加上这一年,他在汴梁,属实是结识了不少权贵。

    弄个入场券,不成问题。

    刘光烈走出相国寺,站在熙熙攘攘的台阶前,看着热闹非凡的集市。

    他突然想通了一个道理,绍哥儿就不是寻常人,做的事不寻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到时候,他或许真会赖账呢

    自己也逃回西北去,就不信谁还能去鄜延路经略府捉自己不成。

——

    陈绍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策略见效了。

    大宋挤出来些粮食送到,不是很多,按陈绍报上去的定难五州的兵马数目来的。

    总共是一百二十万石粟米。

    赵佶亲自回复,叫他好生用心,灭夏之后大有封赏,许诺他最低是个侯爵。

    陈绍看着有些膈应,灭夏才给个侯爵童贯花钱买回来几个残破不堪,人口全被掳走的城池,都给他封王。

    大宋的爵位制度很特别,跟汉唐明清都不太一样。核心在于“虚封”这个特点——爵位只是荣誉头衔,既没封地也没实权。

    同时,大宋也搞“推恩制”,宗室子孙降等袭爵,避免出现势力庞大的王族。

    随着冗官、冗费问题加剧,封爵越来越普遍,食邑、食实封的数字越加越大,实际价值显著降低,更多成为一种礼仪性和荣誉性的装饰。

    都这样了,还不舍得给个大点的,灭夏这种功绩,说实话给个公爵不过分吧。

    陈绍也不是不懂事的,你赵佶给了粮食,必须给他提供一点情绪价值。

    于是陈绍让韩世忠多捉几个西夏的俘虏,最好是有爵位的野利部、嵬名部,要是宗室的话就更好了。

    然后捆吧捆吧,拉到汴梁去献捷。

    让咱们的道君皇帝露露脸。

    他这人,就好这个,什么都享受过了,就差这种面子事了,保准他飘飘欲仙。

    陈绍马上就让手下给赵佶上书,说是大军只需要准备三个月,秋后马肥正好厮杀,此番定然覆灭西夏。

    大宋的粮食来了不久,西夏也坐不住了。

    李乾顺早就探查出陈绍的举动,知道他正从金国那里买人口。

    虽然知道是饮鸩止渴,但是为了让陈绍先别打,他不得不搜刮了皇室不少的金银玉器,一股脑儿送给陈绍,就当是交保护费了。

    陈绍一大早,就吩咐宥州衙署做好准备,等候西夏使者的到来。

    等到快正午时候,西夏使者果然到了。

    来人还是野利仁荣,李乾顺不敢派厉害的人来,因为对方太过无耻,连敲诈勒索的行为都做得出来。

    李乾顺生怕自己的手下被他扣住了。

    还不如让野利仁荣再跑一次。

    野利仁荣感动不已,觉得自己上次犯了那么大的错,陛下还如此信任,顿觉感激涕零。

    这次他长心眼了,不管陈绍说什么,他都随声附和。

    回去的时候,绝对不带走任何东西。

    野利仁荣在宥州的衙署内,等待着陈绍他们的到来,心中十分忐忑。

    这让他有些不爽。

    以前面对宋使,他们都是直接开骂的,什么时候怂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此人不打,但是比那些打的宋军,更叫人畏惧。

    夏兵一出来,他们就缩到堡寨里,走了他们又出来。

    自己这边想修建堡寨,可哪有那个条件.

    关键这些人,还在不断地修,每建起一个来,就等于在西夏身上插了一刀。

    过了一会,陈绍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一群司马、幕僚和书记,身上全都脏兮兮的,尤其是裤脚。

    陈绍搜刮了自己的内宅,又找了一些部落首领借,终于整出点钱来,无定河为主干的运河终于开挖,要连接银州和宥州。

    人进来之后,野利仁荣刚想开口,陈绍摆了摆手说道:“清点一下。”

    他带来的这些人,纷纷到院子里,开始清点起来。

    野利仁荣哪里见过这么不体面的宋官。

    他们不是最看重体面的么

    野利仁荣看着陈绍闲下来了,刚想说话,没想到他也跟了出去。

    野利仁荣不好出去,只能在大堂内干等,这次来他发现陈绍和上次又不一样了。

    上次他十分客气,这次却根本不理人,前恭后倨,让人怀疑他真要动手。

    “怎么样?”陈绍指着问道。

    有商队的人拿着算盘,计算了一通,说道:“大概值个十万两。”

    十万两银子,折合一百万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陈绍又快步走了进来,对野利仁荣说道:“就这些?”

    野利仁荣点了点头。

    陈绍竖起三根手指,道:“那我最多保证三个月不动手,行了,你回去吧。”

    三个月,是兴灵平原作物即将成熟的时候,陈绍势必会在那时候发动进攻。

    哪怕不能歼灭夏军,也要把他们最后的这粮仓也全部烧光、荡为平地。

    一粒米也别想收!

    西夏如今,已经穷的尿血了,他们就是再坚韧,再顽强,再不服输,陈绍也不信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毕竟你们虽然尚武,大军压境时候,可以选择拼死抵抗。但是饥饿来临的时候,他们未必能阻挡.

    人饿极了,很多信念就要开始松动了。

    陈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硬的,而是一点点,放干西夏的血。

    让他们内部的矛盾,无限放大,当条件恶劣到了一定地步,他们就会从内部分裂、走向灭亡。

    直到被赶出宥州城,野利仁荣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没有和陈绍说过。

    只点了一下头。

    他轻轻俯身在马背上,默默地思考起来。

    自己这趟算成功还是失败。

    来时倒是想好了不能多说,但是一句也不说,回去如何交差?

    野利仁荣叹了口气,觉得和宋人打交道实在是太难了,下次再有这种差事,希望陛下不要再想到自己。

    宥州城中,陈绍确实是没有一点空闲。

    这几日他忙的团团转,一瞬间又有大批人口,被从云内州放了进来。

    原来是附近的女真人,知道了消息之后,也纷纷要求交易。

    汴梁那边装作看不见,毕竟这种事他们理应支持,因为陈绍打的是汉家血统的旗号。

    如果宋廷不支持,那么他们准备在幽燕建立燕山府,就失去了法理基础。

    甚至整个伐辽,都将变得缺少法理性。

    但是他们又不敢多问,因为一旦开口,说不定陈绍就会趁机张嘴要钱。

    反正是他自己花钱,自己买,进入的也是新开辟的土地,没有影响到如今朝中任何一方的利益。

    大家就都懒得插手。

    若是有雄主在位,碰到这种情形,那非得提兵来攻不可。

    蓄养如此多的人口,短期内看不出什么来,过去个一两年,他们爆发出来的生产力和能量,将不可估量。

    西北这地方,打了一百多年,正是地广人稀,急缺人口

    当年曹操打仗,打到哪根本不在乎城池占住了么,先把当地人都迁移到他的基本盘上去。

    如今这个时代,人口资源,永远是最重要的。

    送走了西夏的使团,陈绍坐在衙署的台阶上,浑身冒汗。

    这时候,有人拿了河北前线的军报来,陈绍匆匆看完,不敢遗漏任何一个字。

    说到底,河北幽燕那场仗,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目前来说。

    若是能拿下幽燕,或者输的别太惨,不要让女真人看到他们的羸弱,未来几年都将轻松很多。

    自己需要时间.

    如果女真人这两年就要南下,那么自己做的一切,很多都要强行中断。

    “童宣帅和萧干,都把目光集中在这个郭药师身上”

    对于这个人,陈绍是有些印象的,金兵南下时候,他起了很大的作用。

    好像此人是辽国大将,但是先降宋,又降金,妥妥的三姓家奴。

    在这之前,还背叛了自己的大哥。

    如此反复无常的人,童贯应该不会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吧?

    打铁还需自身硬。

    “我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咱们那么能打的西军精锐,到了白沟河为什么就不堪一击了呢?”

    白沟河这地方,多少有点玄学成分在。

    凡事在此决战的,都是北方的赢,南方的输。

    还都是以弱胜强。

    雍熙北伐,赵光义在这里输给大辽;

    童贯在这里输给耶律大石;

    后来的靖难之役,朱棣在这里击溃李景隆

    而且每次白沟河之战,都是转折性地胜利,彻底改写局势那种。

    陈绍几乎是马不停蹄,又骑马赶赴夏州前线。

    到了夜里时候,终于赶到,看着夜间依旧源源不断被驱赶着前来交易的辽人,那一排排的火把下,稍有走的慢的,劈头就是一鞭子。

    等到了夏州这边,所有人都忍不住抱头哭了起来,因为这边负责接引的,往往是来了一段时间的辽人。

    甚至有的人当场就认出了亲人朋友。

    陈绍看着一个明显不是汉人的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少年,神色激动至极。

    他按住少年的肩膀,不知道在问什么,少年眼神还有些麻木。

    在女真人的铁蹄下,他们已经被摧残的几近崩溃。

    “直娘贼!这群鞑子,惯会用契丹狗来充数!”李孝忠啐了一口,骂骂咧咧。

    陈绍呵呵一笑,辽地汉人就那么多,而且很多都已经在当地军候的率领下投降女真了。

    女真总归是需要人手来镇守这广袤国土的。

    毕竟契丹的土地实在是太大了。

    那么他们这些汉人军候世家,就会再次霸占这些州府,只需要应付一两个女真贵族即可。

    以他们传承几百年的家世经验,笼络好几个女真贵族易如反掌。

    再过去几辈,这些女真人彻底腐化失去了战斗力以后,反过来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北地汉儿,从晋末之后,就习惯了与异族共同生活,他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此时叫他们南下,他们也是不肯的,除非是打过来。

    陈绍不是很在意,鞑子能驱使北地汉人南下,作为进攻汉地的主力

    我陈绍也可以驱使蕃兵北上。

    这些辽人和女真人有血海深仇,到时候真打起来,反而还会有士气上的提升。

    女真那边,一个贵族打扮的将军,被一群女真武士簇拥着,骑马过来。

    “哪位是陈节帅?”

    陈绍举起拿着马鞭的手,轻笑道:“是我。”

    火把下,他看着这个矮胖的女真贵族,微微点头。

    后者也朝着他点头,身边亲兵高声道:“我们将主邀请陈节帅,一起饮酒吃肉。”

    陈绍点头道:“好!”

    夜色之中,八名定难军将士,五个女真鞑子,还有三个汉人军候,围着篝火低声笑谈。

    篝火之上,除了一只烤得半熟的狍子正在散发着诱人香气之外,还挂着一个老大瓦罐,里面茶汤已经烧得滚烫了,咕嘟咕嘟的直翻着气泡,有人还在毫不吝啬的大把朝里面撒着大宋来的茶饼,再加盐加酪。

    香气飘荡在空气中。

    女真人中,懂汉话的传话道:“我们将主是完颜拔离速!他本来是不准备亲自来的,但是听说陈节帅在,特意来见一面。”

    “久仰久仰!”陈绍笑着抱拳。

    陈绍对他们很了解,看过他们这些人的画像,拔离速在金初将领中属于第二梯队,不如完颜宗翰、宗望那么显赫,但作为宗翰(粘罕)的堂弟和副手,参与过许多关键战役。

    他的血脉,也并非是金太祖、太宗的直系近亲,但属于同一部落(完颜部)核心家族成员,常被称为“国相撒改之族子”。

    也就是说,他和宗翰的血缘更近。

    在金兵最重要的护步达冈之战中,立下了不少功劳。

    而旁边的汉人军候,则是云州刘氏的子弟。

    虽然是豪强至亲亲眷,但是在辽地讨生活,这带队叫做刘官的头目,也没有那种养尊处优之态。

    反而年纪轻轻就满面风霜之色,手长脚长,孔武有力,身上伤痕累累,一看就是走得远路打得苦仗的模样。

    几名麾下亲兵和他也没什么上下尊卑之态,只是不停的从他的小行囊中翻出大宋茶饼,还有盐酪,毫不客气的朝茶汤里面加。

    完颜拔离速话不多,只有陈绍主动说起他们击败辽人的战绩时候,他才会傲然说上几句。

    反倒是刘官,一直在套陈绍的话,陈绍也懒得搭理他。

    完颜拔离速吃着吃着,就开始慨叹大宋的美食,他这还是只吃了点茶饼.

    陈绍不敢想象,让他去汴梁樊楼吃一顿,他得什么样

    听着他话里话外,流露出的对大宋美食、美酒还有陈绍送过去的那些精致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的向往。

    陈绍暗叫一声不好,自己可能触发了他们对中原富饶的觊觎之心。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早晚会南下的。

    完颜阿骨打身体不好,他活着的时候,其实还算是厚道,没怎么想着南下。

    他觉得和大宋签订了合约,就该遵守。

    陈绍发现,完颜拔离速,身上好像有很多伤痕。

    金初这些名将,猛是真的很猛,但是常年如此高强度地征战,对他们的身体损耗也很大。

    所以初代这些名将,包括最顶层那些,都没有长寿的。

    眼看肉已经烤好,陈绍笑道:“把酒囊取来,大家一醉方休。”

    最好是让这女真鞑子,再染上酒瘾

    陈绍心底暗暗咒骂道。

    董大虎一听就要起身去拿酒,被陈绍按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虎这才记起来,东家说过,在外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他左右。

    陈绍的眼神都能杀人了,董大虎暗暗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能再忘。

    属实是这些日子,总是跟自己人混在一起,让他有些放松警惕了。

    好在东家每次都记得。

    陈绍是真有些生气了,他弯腰时候,低声道:“再有一次就滚蛋!”

    董大虎赶紧保证不会再有。

    陈绍很少对他如此动怒,只能说毕竟是草创班子,手下都需要调教。

    其实像韩世忠这种,确实是拿过来就能用,但能用是一回事,好不好用又是另一回事。

    韩世忠也有很多毛病,需要自己慢慢给他纠正,否则将来未必不会出乱子。

    吴阶这种好苗子,其实培养起来,比韩世忠还省时省力。

    慢慢给他机会,他自己就能成长起来,而且没有经历韩世忠那种青年时代,不至于染上恁多毛病。

    泼韩五是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瘾头都很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纵英才啊。

    想到这里,陈绍不禁往东边看去,不知道相州汤阴那个姓岳名飞的,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陈绍其实一直在提防着这个完颜拔离速,别看他笑呵呵地,好像对自己十分和善。

    但他是完颜宗翰的亲信。

    完颜宗翰,是对大宋主战派中,最重量级的一个。

    他是最想南下的。

    因为他手里握着庞大的军队,灭辽后亟需扩张的军事贵族利益。他们通过战争掠夺财富、提升政治地位。

    他们也是撕毁宋金盟约的主要推动者,主导了对北宋的多次进攻。

    当然,宗翰手下那些汉人军候,更是极力鼓动南下。

    一群人就在这特殊的交易场中,欢饮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此时,火把还在熊熊燃烧,这场交易注定是昼夜不停,等着白天两边再来人换班。

——

    回到夏州。

    陈绍回到房中,就听到一声娇呼。

    董大虎马上拔刀。

    燃灯之后,才看清原来房里还有一个小娘。

    看样子,是从北面买回来的,夏州给陈绍安排房子的官员,可能是想拍个马屁

    陈绍摆了摆手,对这个小娘说道:“你走吧,找个地方睡觉去,这里你不用管了。”

    他带着三个亲兵,在房中倒头就睡。

    先不说此时已经大半夜了,而且累个半死,哪有这个性趣

    但就说在夏州这种两国交界处,随便弄来的一个小娘,陈绍也不会沾身。

    如果刺客是和你肌肤相亲的女子,那实在是太难防了。

    肉贴着肉,你怎么防?

    先不说她会不会私藏武器,就跟传闻中西夏王妃单杀成吉思汗一样,给你来上一口,那要不要命?

    这种事上,陈绍一向很谨慎。

    小娘还呆呆的,不知所措。

    赵河上前道:“姑娘,请你出去。”

    第二天一早,陈绍其实很不想起床,但还是强忍着困意爬了起来。

    他今天要走一趟安置的具体路线,听手下的报告,他总是不太放心。

    这种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亲自转一圈,也费不了什么大事,真有毛病还可以尽快发现解决。

    沿着夏州的官道,南下的这些辽人,在经过六羊岭的粥棚先填饱一顿肚子之后,会经历第一次筛选。

    工匠、医师会被留下,其他人则继续走,此时他们会迎来第一批护送者。

    护送队带着一些骡马、驴车,帮着运送一些虚弱的。

    然后进入夏州地界之后,陆陆续续就放下一些生口,填充到各个堡寨中。

    如今陈绍手下这些堡寨,度过了一开始的迷茫期之后,都弄明白了堡寨其实是个小城镇!

    每个堡寨,都想扩张,所以他们早早就站在寨门外领人。

    手脚快的,临时拽进十来个去,护送队也不在乎。

    到了无定河,就开始分流,有的去银州附近,有的则直奔宥州。

    最后,也是最精壮的一批人,被运到兴灵平原,开始干民夫的活。

    一般是从辎重队开始干起,有些营头,也会来挑选战士。

    民夫和战士的待遇,又不一样,当了战士之后,可以得到田产和房产。

    一般有家人的,都会卖力干活,展示自己的力气,主动寻找当兵的机会。

    眼看安置确实很有效率,自己在衙署内的布置,大多也被执行了。

    陈绍这才放心,回到宥州。

    此时已经接近六月末。

    陈绍轻车熟路地走进前厅门楼,刚走到廊道上,便遇到折氏与环环从一间厢房里走了出来。

    因为是当着面,陈绍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三人见礼,欣喜地相互打量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陈绍自己在外面奔波,因为过度劳累,觉得出去很久。

    其实对她们内眷来说,陈绍也没出去几天。

    陈绍说道:“你们吃过饭了么?”

    “早吃了,我让后厨再给你做点。”

    “我吃你们剩下的就行。”

    “剩下的也被丫鬟们吃光啦。”环环笑道:“真不知道你从哪找的丫鬟,一个顶的上我们家以前的丫鬟三五个能吃。”

    陈绍哈哈一笑,这都是苦出身的穷孩子,从小吃不饱的,饭量大点可以理解。

    “那就弄一碟小菜,一壶酒就行,给我准备些温水,我要沐浴。”

    折氏颇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种灵溪没有多想。

    饭菜上桌之后,三人说了几句话,因为这小两口一口一个继母,折氏自己也融入了这种温情的气氛之中十分受用,晕乎乎的了。

    可是再怎么温馨,也没有道理在这看女婿吃东西,她待了一小会便起身离开了。

    吃完之后,沐浴一番,陈绍浑身乏累,脑子又在想着各方的事情。

    他深舒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承受下来的,一个人掌控的事情太多,真的是太累了。

    陈绍躺在浴桶中,觉得自己比以前好像进步了很多,要是刚穿越来的时候,就让他管理这么一大摊子事,估计早就崩溃了。

    从浴桶出来,种灵溪的丫鬟上前,给他擦拭干净身子。

    “你陪我睡一会吧。”

    陈绍笑嘻嘻地问道。

    “只睡觉的话,可以。”种灵溪难得有些害羞,低着头红脸说道。

    好几天没见,她莫名地有些想念陈绍抱着她睡觉那种感觉。

    翘起菱状的可爱小嘴,她的唇非常漂亮,小姑娘不怎么用脂粉,但浅红的唇上仿佛有一层亮亮的光泽,分外美丽。

    得到陈绍的保证之后,种灵溪非常开心,自己主动到床上等着自己夫君来抱她。

    紫色的轻柔幔帐又薄又透气,设了用来挡蚊虫的可不是为了阻挡视线的,陈绍见小小娇娘在里头宽衣解带,一件件的丝绸绫罗从里面递出来搭在旁边的圆凳上,削葱一样白生生的胳膊娇嫩非常,让他心里也是一阵躁动。

    种灵溪清脆的声音道:“郎君,人家都在宽衣解带了,你还磨蹭什么呀?“

    “来啦!“

——

    宣和四年,六月末。

    陈绍看着桌上的军报,有些猝不及防。

    大事件一个个发生,注定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同寻常。

    首先就是北辽皇帝耶律淳死了。

    被金国追的满世界乱窜的天祚帝耶律延禧,听说耶律淳称帝之后,竟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勇气,聚起了六万兵马。

    其中大多都是精锐骑兵,准备从夹山进入南京,亲自扫平叛乱。

    打不过女真,我还打不过你么!

    耶律淳大为震惊,急忙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他倒不是担心打不过,说起来,耶律淳还是个要面子的,他跟身边人说道:“倘若天祚帝来到南京,我只有一死,没脸再见天祚帝。”

    没想到,天祚帝进军途中,消息被女真人知道,派了一队人马轻松将其击败。

    天祚帝尚未来到南京之前,同年六月二十四日,时年六十岁的耶律淳便病故,谥号孝章皇帝,庙号宣宗,葬于燕京西部的香山永安陵。

    耶律淳死后,南京府这些辽人,也没有重新拥立天祚帝。

    而是迎立天祚帝第五子、秦王耶律定继位;汉官李处温等大臣辅佐;妃子萧普贤女为太后,主持军国大事。

    耶律大石被排挤出决策圈子。

    幽燕的局势,瞬间再次大变。

    此时得到消息的郭药师,毅然选择了归宋,他看不到辽国还有哪怕一点点希望。

    陈绍合上军报,心里五味杂陈。

    有时候你真不能不信运势这东西。

    女真这都是什么狗运啊。

    好不容易耶律大石和萧干,弄出点名堂来,摆出一副南拒宋军,北抗女真的气势来。

    谁知道,耶律淳突然死了,北辽一瞬间进入内斗环节。

    辅政大臣李处温父子见前景不妙,便打算私通宋朝太师童贯,准备劫持萧普贤女,归附宋朝。与此同时,李处温还私通金国,作金国的内应。

    两头下注,都快不够他忙活的了。

    这萧太后也不是个善茬,五次上表金国,说只要允许立耶律定为北辽皇帝,其他条件均答应。

    然而,金国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萧普贤女只好派兵把守居庸关,以防金军袭击。

——

    河北,马扩联络了常胜军之后,大宋兵马也随即赶到,两下夹击终于击败了萧干。

    萧干往北撤退,在涿州外安营寨扎,严防死守。

    刘延庆这次露了个大脸,取得了伐辽以来最大的一次胜利。

    其实打败萧干,本来不是什么难事,因为萧干手里的牌很烂。

    但是因为白沟河一战,宋军拉胯的表现,无形中提升了萧干的含金量。

    因为郭药师的投降,取得涿州和易州之后,童贯扬眉吐气。

    击败萧干!耶律淳病死!

    这两个好消息接踵而来,耶律大石被排挤,失却了军权,是第三个好消息。

    童贯和刘延庆商议一番之后,做出了尽快全师北上的决断。

    庞大的西军阵营,在刘延庆的督促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行动起来。

    鄜延军做为先锋,已经抵达了高梁河南岸。秦凤军居左翼,熙和军居右翼,泾源军为后殿,摆出了好大阵势。

    刘延庆的鄜延军为什么能赢,就是因为他本人投靠了童贯,保留了鄜延路的中低层武将。

    避免了白沟河营寨内,西军集体换将的羸弱期,再加上郭药师的常胜军确实厉害,战斗力也很强,两边夹击终于打退了萧干。

    各路宋军的轻骑哨探,甚至都渡过了高梁河,前出十余里哨探,得到的军情回报就是萧干所部已经拔营而去,似乎不敢和西军堂皇阵容在高粱河左近硬撼,而是企图在燕京背城而战,分出个最后的胜负。

    军情传来,做为这次主力进击的鄜延军,上下都士气大振。

    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都在加速进行,刘延庆的老营,也终于移到了离高梁河不过数里的地方,这是这些年来,刘延庆最为靠近战线的一次。

    他把刘家的子弟,全都临时顶了上去,准备狂揽军功。

    如今的刘延庆,可谓是春风得意,似乎伐辽大功马上就到手了。

    他一到前线,就立马召开了诸军的军议,谁都知道,这次军议就是做最后进军的部署。

    军议一毕,大宋西军以数万鄜延军为前锋,就要北渡高梁河,直抵燕京城下!

    刘延庆的中军大营,这次是匆匆而立的,借了一个前移之军的营盘。

    刘延庆再贪图享受,也没时间细细整治这个营盘了,估计也存着早日进燕京城,找个好宫室安顿下来的打算,也就懒得在这前线荒郊野外的营头花心思了。

    燕京城财货山积,又是一份海大的功绩,早点进燕京城比什么都要紧!

    手下人马,也可以尽情抢个痛快,西军可没有约束军纪这一说法。

    和西夏打久了,每次打完,只要是胜了,那就是肆无忌惮地劫掠西夏的百姓和俘虏。

    两边都是一个德行,西夏兵可能还要更狠。

    但是这次刘延庆没有想一件事,此地是河北,不是西北.

    河北这个地方,你要是把老百姓逼急了,他们是真会咬你一口。

    自古乱世就看两个地方的兵马,一个是西凉,一个就是河北。

    现下这个中军营盘当中,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路相公带来的亲卫们,此次军议,除了诸军相公,又观察使,防御使,团练使衔头,领一营或者一厢军马的诸军中坚大将,也来了不少。

    他们的亲卫却连大营都进不去,只是在外头安顿。

    各路将领的亲卫,这个时候反正主将也不在身边,都一群群的低声谈笑着。

    这次鄜延军打的是先锋,行动也还算积极,让人颇能专目相看。

    泾源军秦凤军熙和军的人马和他们似乎也少了许多芥蒂,还能拉拉交情。

    说到底,大家都是西军,赶紧打进燕京城,抢个痛快!

    即使是大头兵,也能瞧出来,这次机会实在是太好了。

    谁也不信,大辽风雨里飘摇之际,他们还会输。

    要知道,燕京城里,现在还闹内斗呢。

    他们的大丞相李处温,早就要投降大宋了,天兵一到,肯定开门投降!

    这些大宋西军将士不分你我的在那里谈笑,却有十几名佩戴着神武常胜军符号的亲卫们尴尬的立在一旁,谁都不和他们招呼一声,投过来的目光也都是冷冷的。

    常胜军,有献涿易二州的天大功劳,还击败了萧干。

    击败萧干,常胜军自己知道是什么情况,要不是他们关键时候出手,刘延庆早就败了。

    现在北上,让常胜军大军卫护侧翼,摆明了不希望常胜军第一个冲进燕京城。

    刘太尉如今还没打下燕京,已经开始厚此薄彼了,如何叫人信服。

    常胜军面对赏罚不公,那可是不止一次闹过事的。

    在刘延庆的军帐中,郭药师同样在咬牙微笑,心里暗暗骂娘。

    他同样不服。

    这刘延庆在他看来,就是一个草包,那天在城外,自己亲眼瞧见,他的人马打不过萧干。

    是自己冒险出城,与他两边夹击,才打退了萧干。

    如今却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

    军议已经进行一半,满帐中人,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的。

    这些丘八气性都大,现在又是得用他们的时候,还在战地最前沿,竟然没有给郭药师留半分面子!

    郭药师咬着牙齿,努力维持着神色如常,脸上甚至还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是出了名的能忍,但是关键时候,在你背后插刀子的时候,那也是绝不手软。

    董小丑死在这上面,萧干马上也要死在这上面了,他们都低估了郭药师。

    军帐之中,巨大的木图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符号,旁边还用小楷注明了各军军号。

    幽燕的山川地图,大宋早就全部得到了,燕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暗中通宋。

    不是他们看得起大宋,而是大辽实在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谁也不会相信它能起死复生。

    又有多少人,愿意给这个腐朽的帝国殉葬呢,大家都想谋个出路。

    大宋富裕,而且宋人不像女真那般残暴,大家都想投宋。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宋金的《海上之盟》已经不是秘密。

    很多人觉得,根据宋金的盟约,这幽燕迟早是要归了大宋的,降金不如直接投降大宋。

    刘延庆披着一件锦袍,围着玉带,指着木图上面的山川地势侃侃发令。

    在没有压力的时候,老刘相公的水准还是很高的,毕竟是将门出身。

    纸上谈兵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的确实也头头是道。

    萧干军势,已经退离高梁河。

    他的远拦子,也收了十几里出去,离燕京城不过二三十里的地方,再度安下大营。

    四下望去一马平川,背后就是燕京城,他还能退到哪里去?

    又哪里还能找出一支援军出来,连高梁河天堑都放弃了,心气都丢了,他哪里还有胆子与我西军一决?

    无非就是丧胆而退,又不甘心放弃燕京城,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刘延庆很笃定萧干士气已经崩溃!

    “此次北进,当是鄜延军居中,秦凤军在高梁河南,确保大军退路,熙和军同样渡河北进,直趋潞县,跗敌之背。

    泾源军据守粮道,源源转运接济军资,某当亲临前敌,与萧干决战!四日内渡河,十日内就要和萧干一战,二十日内,某会在燕京城,恭候诸位相公!”

    刘延庆说完,帐中的气氛有些古怪。

    西军当中老种小种率领的秦凤军和泾源军主力,都被留在了高梁河南。

    姚古的熙和军虽然同样北渡,但是却给打发去了燕京西北方向的潞县,说的是跗敌之背,断敌后路,但是也是远远打发离开了燕京的主战场。

    也就是说,这次伐辽,和萧干决战,夺取燕京城的大功,还没开打,已经全部归了他的鄜延军。

    演都不演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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