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童宣帅南逃,陈大帅西征
收到王禀收复燕京的消息的时候。
陈绍正在河滩旁吃饭。
“再来一碗!”
陈绍心情澎湃,肉眼可见的欢喜,暗中寻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这穿越者的小蝴蝶翅膀一扇,引起的蝴蝶效应。
杨成也端着碗站在旁边,扒拉了几口之后,抹嘴说道:“童宣帅这次是真不赖!”
“这有什么不赖的,带了二十万大军去,打一个死狗一样的契丹,还败了这么多场。”杨广齐不屑地说道。
陈绍摆了摆手,不以为然,杨广齐自己在夏州,就差点酿成大错,这时候还看不起别人呢。
无论如何,拿下燕京,是件好事。
陈绍笑道:“输多少次不重要,最紧要是赢最后一次。”
这时候,杨广齐给他端了一碗饭来,说道:“就怕他打得下来守不住。”
陈绍握着筷子,闻言一怔,低头看着碗里的米,心中暗道:童贯啊童贯,你该不会真菜的令人下饭吧?
他又想起西平府来。
要是自己不是及时约束人马,严肃军纪,那这个城池想顺利接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进入西平府时候,自己已经彻底击败了李察哥和野利崇山。燕京情况更复杂,有契丹的耶律大石和萧干虎视眈眈,燕京是辽奸李处温开城献地,这两位可没有败啊。
陈绍好心情去了一大半,低着头默默干饭,不让人看到他的情绪。
陈绍虽然不是那种算无遗策的人,甚至意志也不算是特别坚定。他经常有些担忧、彷徨的情绪,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在意起形象来。
和手下相处,并不是越亲近越好,有时候要保持些神秘感。
要喜怒不形于色,要让人相信你是最牛逼的。
这都是陈绍一点点总结出来的,只有这样,手下人才会敬畏你,也能减少他们生出贰心的概率。
有的人觉得,和手下关系好,亲如兄弟,是最好的,陈绍觉得不太对。
他从和身边人相处中,总结出一个好的主公,是得揣着点的。
好在陈绍也不是一个很喜欢和人打成一片的人,对他来说,装起来不算很累。
“吃吃吃,别管他,先把咱们自己的事干好再说!”杨成大声招呼道。
定难军就是这一点好,大部分人,都在实心实意地想干事。
因为在这里,和宋辽夏那已经固化腐朽的官僚系统不一样,在这里做事是真能提拔。
人真的是怕苦怕累么?
只是苦累之后,没有相匹配的待遇而已,要是勤劳真能致富、绩效真能升官,你看看有没有人铺下身子猛干就完了。
自从让魏礼着手组建班子,陈绍确实轻松了太多,刚刚过了正午,他就从郊外回府。
走到卧房南边那条长廊上时,他不禁慢下了脚步,因为又下雨了。
西北今年的雨水很多,听说河北那边也是,淹的伐辽大军苦不堪言。
不过陈绍觉得这是好事,泥水会迟滞骑兵的速度,而大宋兵马,以步卒为主。
但是听说西军被淋的焦躁得很,连童贯都敢骂,陈绍也担心那些贼配军会不会哗变。
长廊檐下一串串的水线滴落下来,溅起水花;潮湿干净的空气;朦朦胧胧的远景在雨幕之中;沙沙的、叮咚的雨声,不同于人群的嘈杂,雨声很轻很安静。
陈绍站在长廊中,静静地听了一会雨声,脑子里想起的,是苦守横山七天,被雨水浇淋时候那种无助和暴躁。
心里没来由蒙上一层阴影。
怎么就这么多雨水呢.
陈绍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有软弱的一面,有时候会忍不住想,童贯要是干的好,自己接下来或许不用和那些女真人硬刚。
就在这里多享受几年腐朽堕落的封建大老爷生活得了。
抗金这件事或许是该由心如铁石的人去干。
但是好的一点是他每次都能劝自己,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应该义无反顾。
陈绍在府邸内,干脆就没有自己的起居室,每天回来到谁那里,就在哪里歇息。
他有两三天没见春桃了,便迈步往春桃的小院走去,进到房中,春桃正在试新衣服。
长长的襦裙婀娜的身段、妩媚的瓜子儿脸、如云的发鬓,不知不觉间,春桃比当年成熟了好多。
见陈绍进来,喜滋滋地跑了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陈绍笑着抱了抱她,眼里满是宠溺,这种眼神常常让春桃沉醉其中。
两个人坐在一起,听着春桃叽叽喳喳,说着一些琐事,陈绍暂时忘却了河北的烦恼。
春桃摸着陈绍身上湿淋淋的,便叫人去准备温水,让他沐浴。
等洗好了,她亲自给陈绍擦拭干净,笑嘻嘻地梳着头发。
这时候折氏来了,怀里抱着一件紫色的衣服。陈绍也不起来见礼,笑着问道:“给我做的新衣?”
“听说你回府来春桃这里,就给你送来了。”折氏笑道:“快换上试试合不合身,几天前才完工,刚洗净晾干。我看你一年四季,就那几件袍服,将来有什么要紧的场合,还是要打扮的像样一点。”
折氏一边说一边露出笑意来。
其实陈绍不太需要这种华丽的衣服,因为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饮宴要参加。
但陈绍见她心情好,就披上试了试,正好发髻也梳好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大团花绫罗显得神采奕奕。
房中的人都拍手说好。
春桃看着她送完了衣服磨磨蹭蹭的还不想走的样子,极力找些琐事说,自己又一点都不感兴趣,不禁有些狐疑地看着两人。
陈绍似乎是觉察到她的眼神,笑着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春桃一脸震惊,目光在折氏和陈绍身上来回转动。
折氏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春桃又和陈绍动作亲密,就有些好奇,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在说今天雨大,你别走了,咱们晚上一起歇息。”
——
燕京城里,乱做一团。
王禀站在城楼上,看着眼前的乱象,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燕京城烧了一半,进城的宋军混乱又抢掠了一小半,处处都是焦黑的废墟,还有死在乱军当中的尸首。
这千年雄城的气度,已经消失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瓦砾堆。
城中处处火起,奸淫者、掳掠者、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者比比皆是,杀红了眼的士兵,就像是一个个恶鬼。
他进城之后,本来是下令严禁屠杀城中百姓,只是派出一些小队去追寻辽人皇后萧普贤女的踪迹。
而童宣帅,更是下令“不得擅杀辽兵”,并且印制“归顺旗”准备招降。
可惜暴雨导致道路泥泞,童贯的大军,迟迟没有到达燕京城。
慢慢的,就有声音传出,说是要杀尽契丹人。
西军的军纪,在此刻误了大事,尤其是从周围涌入城中的溃兵。
因为中下级武官被裁撤,换上的那些来捞军功的权贵子弟早就跑了,这些西军底层士卒,没有了上级武官的限制,慢慢变得不可控起来。
他们在城中杀人放火,刚开始还辨别胡汉,只杀契丹和奚人,后来就彻底失去了控制,见人就杀,挨家挨户烧杀淫掠。
郭药师的常胜军刚开始还能约束,后来也加入了杀戮行列。
王禀一拳捶在城楼上,咬着牙骂道:“裁撤!裁撤!朝廷就是要削减西军,也不必急于一时吧!把俺那一个个的都头虞侯全撤了,调到河北管厢军,又给俺派来些逃跑的指挥、怯战的营头,如今这群贼配军,已经失却了管制,可如何是好!”
郭药师忧心忡忡,说道:“除非是宣帅大军快些到来,不然这局势.”
王禀转头看向城外,大雨之后,遍地汪洋。
“下下下!这贼老天也不叫人好过!”
李处温开城投降之后,北辽的太后萧普贤女在通天门准备与城同殉,护卫着她的奚人和契丹人侍卫,劝她等待萧干回援。
一群人逃出城不久,就遇到了回援的萧干。
于是两边合兵一处,又攻了回来。
而大宋的另一路大军,刘延庆所率领的鄜延军,因为被耶律大石偷袭,焚烧了粮草。
然后耶律大石派人到处造谣,说是女真人南下,要歼灭刘延庆所部,抢占幽燕。
吓得刘延庆赶紧撤退,没有及时进入燕京城。
此时萧干杀回来,他手下的兵马有契丹人,有奚人也有北地汉儿。
本来彼此间还有些嫌隙,各怀鬼胎。
但是此时,被宋军逼得万众一心,城中百姓听到太后和四军大王萧干杀回,也都拼死反扑起来。
高粱河,北岸河滩地上一片血红色,烧焦断裂的浮桥也未曾收拾,仍然是一片战场景象。
高梁河中拉起了长索,往来渡河的就靠着几条破破烂烂的小舟,拉着索子渡过这高梁河。
河水当中碎冰顺流而下,在河中牵索而过的小船上,撞击出了清脆,的破碎声音。
此次王禀进入燕京城的兵马,仅有数百人逃出,大将高世宣战死。
郭药师的常胜军,因为建制齐全,还能有组织地撤退,损失比较小,但也折损了一两千人。
王禀带着惨淡的败兵,退出了燕京城,回首望去,满眼都是不甘心!
明明已经成功,明明成功了啊!
刘延庆、童宣帅,但凡有一个能跑快点,赶到城中!
手下兵马,但凡能听从号令,不要滥杀无辜,逼得全城百姓跳反!
这破天的功绩,已经到了手中,此时正该在辽人的皇宫内,设宴庆贺才对。
大丈夫有冲天之志,立不世之功,明明到手了,却又以这种方式丢了。
赵良嗣坐在他身边,双眼呆滞,目中无神。
他此时已经怀疑自己弃辽归宋,是不是对的,这大宋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大宋啊。
大雨之后,东南风又刮了起来,湿冷得直入人骨髓。
赵良嗣精神一振,看着眼前的惨象,强行支撑起精神来,说道:“大家不必气馁,等宣帅大军到了,咱们再打入城中报仇就是。”
他说的很勉强,周围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反应。
耷拉着脑袋,懊悔不已。
王禀是个常年带兵的,他已经彻底看清,这次伐辽的大军,已经完全烂透了。
他们打不赢任何一场硬仗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回河北,重新筹备,然后再来。
可是还有机会么?
女真人势如破竹,早就打到了大辽的燕京府,只待捉了耶律延禧之后,恐怕就要南下来取幽燕了。
大宋连契丹都打不过,把契丹按在地上打的女真,又将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童贯走到一半,就得到了前线丢失燕京城的消息。
大悲、大喜之后,童宣帅再次迎来了情绪上的冰火两重天。
中军大帐内,童贯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全是萧干这个名字。
自己十几万大军,硬是被他击败了四次。
萧干手里有多少兵马,童贯清清楚楚,一共不超过三万,还是契丹、奚人和汉儿混杂。
数次被女真击败,如丧家之犬,苟延残喘在大辽的南京府。
就这些人,自己硬是弄不过他,一而再,再而三,将自己的封王美梦击碎。
他此时已经彻底没有了心气,一下子仿佛被人抽掉了骨头,整个人都垮了。
谭稹等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他们跟随童贯二十多年,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见到他这副模样,大家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宣帅已经快七十岁了。
就算是四十岁的宣帅,也未必能经受住这种折磨。
他没疯,已经是超过大多数人了。
——
兴庆府。
陈绍看着军报,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童贯无能!”
似这等喂到嘴里的胜利,都能吐出去,二十年统兵,统到狗肚子里去了。
陈绍在书房内,站起身来来回奔走几趟,胸口憋着一肚子骂人的话,却不知道该往哪骂。
这童贯也是个奇葩,打输了之后,退回到河间府。
也不上报,也不撤兵,也不备战,躲在自己在河间府的别苑内每日里饮酒麻痹自己。
反正就是瞒住官家赵佶,瞒一日算一日。汴梁城中,因为基本上都与这次伐辽有利益牵扯,所以都没有捅出来。
整个大宋,沉浸在一种麻痹中。
终于,陈绍停了下来,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之后,他开始考虑童贯这次大败的原因。
最后得出四个字的结论:
人心散了
既然童贯败了,那自己就得做好相应的举动,女真南下之事,现在看来已经是不可阻挡。
因为童贯这一败,会让女真人彻底看清大宋的实力,那就是大宋根本没有实力。
试想一下,你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在你旁边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豪,带着无数的财宝,还有娇妻美妾。
那事情如何发展,还有悬念么?
就看老种能把西军带回来多少了。
要是带回来的多了,重新整训一番,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否则的话,整个大宋,除了自己这里,再没有一支拿的出手的官军。
陈绍马上传令给夏州,让李孝忠加强边境防御。
女真人那边,以金银换生口的交易,已经被叫停。
因为他们瞧见有这种好事之后,局势基本失控,让很多地方完全地成为了无人区。
女真高层也是有明白人的,知道这样下去,看似是赚了,实际上是得不偿失。
尤其是听说完颜拔离速,还特许了对面赊账,来年涨利息的做法,更是暴跳如雷。
万一两边开战,岂不是白白送给对方近百万人口。
完颜拔离速也有话说,宋金有《海上之盟》,两边本来就是盟友,为什么要开战!
他是完颜宗翰的人,金国也不好太苛责,只是制止了继续交易,没有做处罚。
完颜拔离速也不在意,他手底下已经没有多少生口了。
至于有其他女真贵族,依然偷偷摸摸地运人来云内州交易,他也懒得去管。
在云内州里,花天酒地,享受了起来。
从饮冰卧雪的白山黑水,突然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再加上陈绍送来的奢靡无度的中原风物,更是让他沉醉不已。
女真上层贵族,忙着追杀天祚帝这个逃跑冠军,也没心思来管他。
李孝忠收到命令之后,心中很是赞同,他对时局的看法与陈绍一致。
童贯败的如此难看,大宋羸弱暴露无遗,女真南下已成定局。
若不早早准备,将来必然陷入被动,好在他其实一直很注意边关城防的加固。
而且夏州这地方,易守难攻,又有陈绍修建的如此多的堡寨。
谁要是进攻这里,绝对是个苦差事,堡寨就像是一个个龟壳。
敌人来袭,只要不是毫无准备地被人打到家门口,坚壁清野收缩入堡寨,然后依托地形攻守兼备。
谁进来,都得被磨掉半层皮,补给就是个大问题。
银夏城中,骑兵众多,只需袭扰你的辎重队,像女真这种走到哪,抢到哪的补给方式,辎重运输能力很有限,若是运输线再被袭击,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历史上,女真人灭辽和北宋之后,没有继续进攻西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块骨头不好啃。
再加上西夏也懂事,李乾顺马上就奉表称臣,金国也就一直默许西夏存在。
后来西夏甚至还偷摸摸地进攻金国,拿下了横山周边不少领土。
李孝忠重点加固的,就是萧关。
东函谷,南崤武,西散关,北萧关,关中四大险隘。
萧关地势险要,东北一带花马池、定边出入之要津。
自灵州而南至郡城,由固原迤东至延绥,相距各四百余里,其中唯此一县襟带四方。
实银夏之门户,彬宁之锁钥,依托周围地势和秦长城,这里有大量的堡寨完美地联系在一起,彼此既可遥相呼应,又能将方圆千余丈内的一切山川、河流、村舍、道路尽收眼底。
然后再重点加强堡寨内的屯兵能力,修筑工事,加高寨墙,挖深寨沟。
这些堡寨,攻守两端都是利器。
李孝忠每次看到夏州外面,那一个接一个的堡寨,心里就十分安稳。
让他不得不佩服节帅的高瞻远瞩,修建堡寨这件事,实在是太对了!
投入再多都是值得的。
——
来不及管河北那糜烂的局势。
陈绍和他的手下,在攻下兴庆府不足一个月之后,便全力以赴地开始策划西进了。
兵员调集、粮草储备、武器军械、后勤运输、情报刺探.
又将费尽心机弄来的西进路线山河地理详图誊录多份,分给各部将领。
兵戈直指玉门关外、西域古道。
河西走廊,是华夏故土,有百万汉人。
当年张义潮义旗一举,无数汉儿追随,于是气吞万里,顷匆间占据西域十一州,成为凌驾于吐蕃、回讫之上的西域第一霸主。
但是他们要派人去大唐告捷,使者却走了两年,都没有到大唐境内。
就是因为这里势力复杂,战争频繁。
如今陈绍已经打下了西域其他地盘,就剩这块故土了,相对来说难度小了很多。
节堂中,众人围着沙盘,都显得很轻松。
这次陈绍派出了大量蕃兵,没有让吴阶挂帅,而是亲自前往。
他不想给这里的人一种,汉家天兵来收复故土的感觉,毕竟此地胡汉杂居,他要让其他各族也归心才行。
契丹立国后,国中有五十多个民族,为了尊重各族的习惯,笼络上下归心,以契丹族人之骄横野蛮,尚知各依其族、各依其俗,又设南院北院,妥善安置汉民。
几十年下来,各部族都还算安稳,大辽内部造反的,反而大部分是他们耶律宗室内斗。
而当年归义军,刚开始那般无敌,横扫西域,其后却是势力渐渐萎缩,原因就是,贬抑其他诸族,彼此间战事绵绵不绝。
西域汉人深受其苦,从拥戴,渐至抛弃。
所以陈绍也不打算搞民族对立。
没藏庞哥笑道:“咱们此番出征,就让他童贯看看,该怎么收复故土。”
陈绍笑了笑,没有接话,这算是拿国难玩笑了。
但是节堂内,其他人却都笑了起来。
大家本来就不是宋人,对大宋能有多少感情,这里面其实以夏人居多。
陈绍说道:“当年大唐以河西走廊为商道,贯通东西。河西之富,富甲天下,后来大唐式微,丢了河西,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彼此征战不休,以致百十年来西域战祸连绵,各族百姓俱受其苦。
百姓无论胡汉,不管贫富,尽遭战乱。被人抢掠屠尽,寸草不留,西域商道断绝,以致民无生计,日渐萧条。
如今咱们一定要打通西域商道,使之尽在我定难军的保护下,重新振兴河西,使西域诸族,四方百姓都受我们此恩惠。
农牧工商,就会站在我们这边,所以一定要提前宣传这个,来收拢当地人心,千万不要说什么收复故土的话,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挑动胡人逆反之心。”
陈绍说完,又笑着骂道:“老子汉人都不说收复故土,你一个羌人,反倒故土起来了。”
没藏庞哥笑道:“节帅这就不对了,我们这些羌人,当年也是大唐的子民,为天可汗征战四方,大唐的疆域,可不就是我们的故土。”
陈绍哈哈一笑,继续说道:“这一次虽然比西平府之战要轻松,但是大家也不可掉以轻心,临阵多多用心。平日里常在营中走动走动,关心士卒,勿要马失前蹄。”
大军从兴庆府出发,绕过沙漠,第一站就是西凉府。
西凉府,又称凉州,地饶五谷,尤宜麦稻,岁无旱谤之虞,尤以畜牧甲天下。
自汉在此设郡,凉州下辖七县,经多年经营,人口繁众,物产丰饶,自古有凉州七城十万户之说。
如今此地由西夏残党占据,陈绍的大军刚到,青海吐蕃唃厮啰就来投奔。
他已经快被党项人灭族了。
本来是西凉之主的吐蕃人,这么多年过得确实有点惨,被赶出西凉城不说,还断了几乎所有生财之路。
终于来了能治西夏党项人的,唃厮啰哭着喊着求陈绍吞并了他,只求给个活路。
陈绍其实还真有点犹豫,提出要他们迁移至银夏一带,陈绍给唃厮啰安排一个官职,问他是否愿意。
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唃厮啰马上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他真的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手底下这六千饿兵,不是他的本钱,根本就是他的累赘。
自己要穷尽办法,求这个告那个,弄点粮食来给他们吃。
否则他们百分百叛变。
周围又都是世仇,投降哪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本来他没有这么惨的,但是好死不死,他遇到了童贯。童贯约他一起进攻西夏,他瞧着大宋国力这么强盛,又素来有钱,便同意了。
谁知道,大宋根本没啥实力,完全啃不动河西,统安城一战之后,更是彻底把吐蕃这个盟友给丢弃了。
从那之后,唃厮啰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艰难起来。
熬到今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活不下去的地步,除了每天骂骂童贯,基本毫无作为。
陈绍马上派人,将这些吐蕃人拆散,送往银夏各地。
唃厮啰如此识时务,陈绍特意写信,叫老朱给他在银州安排一个大宅子,给他个清闲的官儿做做。
他们虽然穷,但是却占据了西凉七城中的五个,因为吐蕃人实在是太多了,是西凉最大的种族。
守在凉州城中的党项人,都是李乾顺的死忠,他们没有进入贺兰山追随皇帝,也不打算背叛他,只是为了帮他守住河西第一镇。
此时看着城外那乌泱泱的大军,守将李义海已经存了死志,散尽家财打赏将士,发动全城百姓一起上城头迎敌。
陈绍陈兵于凉州城下,一个个威武的军阵肃立如山,各种攻城器械密集如林,森严凝重的杀气,笼罩着整个凉州古城。
城墙上密布着一排排箭手,矢弩遥指城下,严阵以待着。
李义海亲自登上城头,指挥作战,眼见城外一个个军容严整的战阵,他心中暗叹一声。
陛下败的不冤。
定难人马如此雄壮,确实是少有的精锐,而且甲胄鲜明,个个士气旺盛,一看就是满军饷、常操练、严军纪的精锐之师。
凉州城,多半是守不住了,李义海握紧了肋下的弯刀,眼中一片杀意…
今日便一死,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陈绍在后军,亲自下令攻城。
这是河西第一战,双方又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必须给河西群雄,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然后严厉处置城中的党项残部,让其他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掂量一下顽抗到底的下场。
这一场仗太重要了,若是能打的漂亮,接下来会轻松很多。
陈绍勒马而立,腰板儿挺得笔直,傲然地看着城廓宽广,但城墙和护城壕并不算十分险峻的凉州城。
越接近大漠草原深处,城池建筑的越简单,大漠草原上的汉子,更习惯策骏马,挎良弓,沙场驰骋,挥刀杀敌,而不惯城池攻防战。
然而眼下,他在攻打凉州之前,已经做足了功夫,内政、外交、战略储备、战术演练,不管是野战还是城战,他都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陈绍的面孔上,一脸凝重,即使是有绝对的把握,他对战争也从不敢掉以轻心。
这东西在他心中,重比山岳,因为一场战争的胜负,往往关乎着几十万人的生死荣辱。
以弱搦强时候,要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以强击弱时候,也得狮子搏兔,谨慎小心。
陈绍举起手臂,向前方的凉州城遥遥一指,顿时令旗挥舞,鼓角声大作。
峙如山岳的大军顷刻间开始行动。
一个个庞大的军队整齐地向前涌动,就像一潮水,士兵们喊着齐刷刷的口号,推动各种攻城器械向凉州城挺进,隆隆车轮声中,一辆辆巨大的新型抛石车、攻城战车、攻城云梯、撞城车,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巨人。
陈绍手底下,集合了宋、辽、夏三国的匠人,彼此互通心得,研制出不少的攻城器械来。
最先发动的,是弩战。大宋的弩箭虽然冠绝天下,但是很多技术,都是西夏人发明的。
只是受限于国力,无法大规模制造,而且西夏多骑兵,弩床笨重,更适合步卒。
西夏一品弓将无数的利箭,在城头党项人的射程之外,就将乌云般的利矢射上城头,床弩发出令耳膜破裂般的疾劲呼啸,把一支支小儿手臂粗细的踏弩箭深深射入凉州城墙。
然后投石机便开始发动,没有看见传统的抛石机抛一块石头就要几百号人拖着绳索来回奔跑的场面,就看见一块块沉重庞大的石块被高高地抛出,在恐怖的呼啸声中,远远飞过空中,重重地砸落到城头上,砸起一蓬尘土,砸下一地血肉。
陈绍这一战,要的就是立威,所以一上来就没有藏私,而是火力全开。
这些不出不穷的新式武器,很多也是第一次实战,但是威力惊人,效果极好。
对凉州城头进行了压制性的打击,很多西夏士兵猝不及防,脑浆迸裂,骨断筋折者比比皆是,士兵们匆忙避入藏兵洞,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就蹲在箭垛碟墙下,心惊胆战地看着漫天石雨,不可抵挡地在城头倾泻。
西夏统治这么多年,对其他部族的压制和剥削,随着这几年宋夏之战,愈发地酷烈。
打西夏人时候,陈绍手底下这些人从不手软。
“嗵嗵嗵…”
战鼓声响起,城中的西夏士兵知道定难军已结束了远攻,开始攻城了,他们匆忙自掩蔽处钻出来,只见整个城头已面目全非,许多地方被砸得已没了城头的模样。
但是他们来不及细看,便抽出一枝枝羽箭,迅速向城下还击起来。
党项人善射,箭矢又准又快。
攻城士兵举盾,在攻城车的庇护下向前挺进,一俟进入箭程之内,徐动如林的队伍便立刻成了奔涌的潮水,他们举着大木盾,一面抵挡着如雨的箭矢,一面飞快地向前挺进,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浸润的沙海绿洲,但是没有人去多看一眼。
攻城战,向来惨烈,尤其是攻城的一方。
为什么很多名将,在攻下城池之后,都会让手下屠城放纵。
就是因为攻城时候太压抑了,积蓄的怒气需要释放。
比这更惨烈的城池攻防战,陈绍也已看过了,但每一次他都做不到心硬如铁。
他此时强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专注于战场,至于什么悲天悯人之心,此时并不适合在这里出现。
长痛不如短痛,要想长治久安,就必须有所牺牲。
这一仗打好了,接下来或许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因为要想不战而屈人之兵,首先要拥有令敌人只会感到绝望,连一战的勇气都会丧失的强大武力,现在,就是他展示武力的时候。
和定难军为敌,就要面对这样的打击。
西夏人为了他们的皇帝和王朝,可以选择殉国,其他几个甘、肃、瓜、沙,就好好想想,是不是要和自己对抗到底了。
血战三天,昼夜不停地攻城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定难军杀入凉州城,将西夏残党余孽屠杀殆尽。
陈绍犒赏三军,重赏有功之人,抚恤战死将士,在西凉府整顿修整,七天之后再次出发。
自从1028年李元昊突袭甘州回鹘,灭其政权,甘州就由西夏政权牢固控制,是河西走廊的核心枢纽,行政隶属西夏“甘州甘肃监军司”。
当地主体民族为回鹘人,但政治军事权由党项人掌控。
原本也应该是场恶战,但是见识了西凉府一战,“甘州军司”下令,全员撤退至贺兰山,准备去投奔皇帝李乾顺。
其实李乾顺正被韩世忠猛攻,他们此去,可能正好撞到枪口上。
出了甘州城之后,只有一小部分,随着甘州军司去投奔李乾顺。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陆续逃离,钻到祁连山南及沙州边缘,等待着投降陈绍。
他们是回鹘人,被党项人征服,没道理给他们卖命。
这么多年,党项人也不是施行仁政的主人,而是残暴不堪,酷烈手段来统治此地。
陈绍铁血攻打西凉府的好处,立竿见影,兵不血刃地拿下了甘州城。
陈绍安抚了城中的回鹘、吐蕃和汉人,又在城中组建了一支回鹘兵马,总共一万人,准备跟随定难大军一起西征。
这次他没有马上出发,而是等待兴庆府派官员来接手此地,免得自己走后,这里的回鹘人趁机自立。
西夏虽然把他们征服,但是并没有打散他们的部落制度,部落首领要是有野心,还是很危险的。
把一个空城留下,绝对不是好事,属于是挑战这些首领的野心了。
其实李乾顺,已经开始在这里推行汉化,打散部落制度了。
只是被陈绍给打断了,他的汉化进行到一半,陈绍就骑脸兴灵平原,让他无法集中力量改革。
城中的回鹘人,约占七成,大部分在黑河流域绿洲种地。
还有一些,掌控丝绸之路中段贸易,转运西域玉石、香料。
还有一成的吐蕃人,在祁连山麓牧场游牧,这些人陈绍没打算动。
陈绍如今大军驻扎,先是征调了一万战兵,然后让商队来收拢此间商人。
种地的那些,则迁移至银夏、兴灵,将他们拆分。
在部落中,给首领们种地的回鹘人,听说迁移之后,可以分到自己的土地,全都跃跃欲试。
首领们虽然不乐意,但是面对陈绍的兵马,他们也不敢反抗。
其实他们如此胆小软弱,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李乾顺事先已经做好了铺垫,把那些刺头全宰了。
本来若是没有陈绍突然出现,今年他差不多也把甘、肃两州给汉化了。
陈绍完全是摘了他的桃子。
甘州城外,陈绍骑在马背上,笑呵呵地对即将出发的人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本帅已在黄河两岸开辟了大片沃土,西域古道平定之后,草原上会安静下来,农耕、畜牧,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商路通畅,渐尔兴旺之后,客栈酒家等等也需要大量人手,而戍疆守土,需要大量的本地青壮,这样一来,劳力十分匮乏。”
“你们去了之后,那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回鹘人们将信将疑,带着期盼和不安,踏上了东进的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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