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风雪归人·冰宫来客

幽绿的光潮带着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青蓝交织的光幕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千钧一发之际——

“先祖且慢——！”

一声清越的长啸，如同穿云裂石的凤鸣，猛地从暗河上方厚厚的冰层之外穿透而来！

紧接着，众人头顶覆盖的、厚达数十丈的冰层穹顶，毫无征兆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坚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瞬间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漫天冰屑雪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在那破开的冰洞边缘，一条完全由晶莹剔透的冰晶凝结而成的阶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生成，旋转着、延伸着，稳稳地落在赵玄轩等人脚下的冰面上，光芒流转，寒气逼人。

阶梯尽头，风雪倒卷中，一行人影御风而降。为首者身披一件流光溢彩的冰蚕丝织就的宽大氅衣，腰间悬挂着一枚散发着凛冽寒气的菱形令牌——冰神宫主令。他面容冷峻，鬓角一缕银白如霜，比这极北的风雪更显肃杀。正是冰神宫当代宫主，黄天化。

他身后跟着十余位身着雪白宫装的弟子，个个气息沉凝。最后面，跟着一个探头探脑、鼻尖冻得通红的少女，正是黄流苏。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雕工精致的暖玉小盒，目光扫过下方，一眼就锁定了萧锦瑟手中那柄幽蓝流转的惊神刀。

“咦？这刀……”她脱口而出，带着惊奇。

话未说完，就被黄天化一声威严的轻咳打断。黄流苏立刻缩了缩脖子，乖巧地低下头行礼。

黄天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快速扫过下方略显狼狈的众人，尤其在赵玄轩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收敛气势，对着赵玄轩的方向，深深一揖到底：

“西极冰神宫黄天化，率众迎驾来迟，万望先祖恕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在冰河空间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音，如同万载玄冰相互叩击，威严而冰冷。

白起忍不住小声嘀咕：“嚯，这架势……比皇帝出巡还气派。”

李青蔓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少说话，没看人家自带降温效果吗？”

赵玄轩侧身，并未完全承受这一礼，只是抬手虚扶了一下：“黄宫主言重了。我此行只为私事，不敢劳烦冰神宫大驾。”

黄天化却固执地保持着长揖的姿势，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落在赵玄轩袖口处——那里，那枚黑铁令牌正透出灼热的红光，甚至微微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他眼底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飞速掠过，随即被更深的敬畏掩盖。

“先祖既踏足冰原，冰神宫自当为前驱，扫清障碍。”他语气恭谨却不容置疑，侧身让开道路，“请先祖移步——”

……

冰晶阶梯的尽头，连接着一架由十二头神骏非凡、通体覆盖着冰晶般翎羽的雪翼玄鸟拖曳的飞辇。辇身通体呈深邃的冰蓝色，表面浮雕着巨大的九瓣雪莲图腾，四角垂落的流苏并非丝绦，而是由无数极细的、蕴含灵气的冰丝编织而成，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星辰般流淌的光华。

黄流苏小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暖玉盒塞进赵玄轩手里，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先祖，这是宫里珍藏的冰魄晶髓，能暂时压制您体内的寒毒，也能……”她飞快地瞟了一眼赵玄轩的袖子，声音更低，“也能稍微安抚一下那令牌里的东西，让它别闹腾得那么厉害。”

飞辇腾空而起，十二头玄鸟齐声长鸣，宽大的冰翼舒展，卷起风雪。然而风雪靠近飞辇，便自动向两旁分开，形成一条澄澈无暇的空中通道。

下方，暗河与冰窟迅速缩小。那汹涌扑出的幽绿光潮，被黄天化立于飞辇边沿，只是随意地朝下方一拂袖袍。一股远比暗河更加精纯、更加霸道的寒气席卷而下，瞬间将那狂暴的幽绿光潮连同碎裂的冰壁一起冻结！化作一块巨大无比、如同琥珀般凝固在半空中的幽绿色巨冰，悬在深邃的冰渊之上，成为一道诡异的风景。

飞辇平稳上升，赵玄轩立于辇首回望，目光穿透风雪，正好对上那绿色冰琥珀中心——那张被冻结的、扭曲人脸空洞的双眼。

那张裂至耳根的嘴，无声地、清晰地对他做出了一个口型：

“归墟……见。”

……

飞辇内部温暖如春，四壁镶嵌着散发柔和暖意的暖玉灯。黄天化亲自在小炉上煮着雪水，茶香清冽，弥漫开来。

他先恭敬地奉上一杯给赵玄轩，然后才开口道：“先祖，关于冰帝当年之事……冰神宫密卷所载，或许与外界传闻略有不同。”

赵玄轩接过茶，指腹感受着温润的杯壁，并未言语，示意他继续。

“先祖可知，”黄天化神色凝重，“冰帝当年舍身化风雪，镇压的，远不止燕氏一族的‘天邪诅咒’？”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更致命的，是随之侵入此界的……域外天魔的一缕本源魔念——‘冰魇魔种’。”

“此魔种以世间至寒之意为食粮，蛰伏冰原深处五百载，无时无刻不在蚕食冰原灵脉，壮大自身。如今封印日渐松动，若让这魔种彻底苏醒、破印而出……”黄天化的声音沉了下去，“整个北地，将陷入永夜，再无天日。”

步青栗怀抱古琴，眉心微蹙：“冰神宫镇守北地数百年，难道就没有应对之法？”

黄天化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深深地落在赵玄轩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

“解法……有二。”

“其一，”他声音清晰，“先祖以体内冰帝遗骨所蕴之心髓为引，重铸封印核心，可再镇魔种千年。”

“其二……”

他停顿了更长的时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艰涩，“便是彻底拔除这魔种根源，永绝后患。但此法……需以完整的、蕴含冰帝本源力量的‘血脉心印’为祭品，方能引动天地极寒之力，将其彻底湮灭。”

帐内温暖的茶香仿佛瞬间冻结了。

“放屁！”白起猛地一拍桌子，手中的粗陶茶盏“咔”地一声被他捏得粉碎！“刚认下的小师弟，谁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老子先劈了他！”他怒目圆睁，虬髯戟张，惊神刀的教训似乎完全抛在了脑后。

黄天化神色不动，只是朝着赵玄轩的方向再次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触地：“此二法，关乎北地存续，亿万生灵。一切抉择……但凭先祖圣裁。”他的姿态谦卑到了极点，但紧绷的脊背和微微颤抖的袖口，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赵玄轩垂眸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许久，才极轻地、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黄宫主……你其实，很怕我选第二条路，对吗？”

黄天化保持着俯首的姿势，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是他原本笔直的脊背，似乎又向下弯折了一分。

飞辇外，风雪骤然变得狂暴起来！拖曳飞辇的玄鸟发出尖锐不安的啼鸣，奋力扇动着翅膀对抗着突如其来的乱流。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黄流苏，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悄悄掀开帘子一条缝隙向外望去。只见飞辇下方遥远的冰原尽头，那道曾被短暂冰封的漆黑裂痕，不知何时已再次张开！而且比之前更加巨大、更加深邃！裂痕边缘的空间都在扭曲，仿佛一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黄流苏指尖一颤，怀中抱着的暖玉盒不小心磕在辇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几乎同时，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怨毒与冰冷的呼唤，穿透狂暴的风雪，清晰地钻入飞辇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玄曦……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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