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试炼篇【其二十三】身不由己
七情试炼篇【其二十三】
帝国历483年霜月，极光撕裂了北境永夜。爱情与美丽之神选在星象最混乱的时刻降临，祂的足尖触及雪原的刹那，千里冻土瞬间开满血色玫瑰。木子文站在冰崖边缘，看着那位自极光中娉婷而来的神明——祂每步都在虚空中留下结晶化的脚印，里面封印着历代为爱痴狂者的魂魄。
爱情与美丽之神那容貌美得令人颤抖，美得令人生畏，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陶醉，简直就是就是对美这个字的诠释，如果这世间美丽是可以杀人的，她便是那种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只裹着一层白布，但是却能让人一下子理解到世上只有那块白布被允许触碰她的身体。
"人族于您，不过耽误您时间。"神明的嗓音像是千万对恋人的絮语糅合而成，每个音节都带着令人心尖发颤的甜蜜毒刺。祂身上那袭白布实则是用月光的尸骸编织，每当布料飘动，就有城市陷入癫狂的爱欲。冰川在祂行走时崩塌，碎冰折射出的每一道光都化作痴缠的情书。
木子文拔出斩神剑的瞬间，剑锋上凝结的霜花突然全部凋零。神明掩唇轻笑，这个动作让方圆百里的生物同时陷入情热——雪狼对着极光哀嚎，白桦树汁液逆流成心形，连他剑刃上的东康铭文都开始扭曲成暧昧的符号。
"他们如此低劣卑鄙。"神明展开双臂，白布下浮凸的曲线让整片天空开始渗血。那些血珠坠地时化作红宝石，每颗核心都囚禁着因爱生恨的怨灵。祂耳垂上悬挂的露珠，实则是某个文明为爱情献祭时流的最后一滴泪。
冰原突然升起无数镜面。每面镜中都映出木子文记忆深处的面孔——雪儿在珊瑚城转身的侧脸，白怜儿踮脚为他系上香囊时的颈线，甚至还有万亿年前某个小世界里，曾为他暖过酒的卖花女。镜中人们齐声呢喃："留下来......"
"您何苦与神明作对。"神明的指尖抚过自己锁骨，那里立刻浮现出与白怜儿一模一样的鳞状胎记。当祂模仿着海兽族少女的神态咬唇时，木子文佩带的香囊突然渗出珍珠，"您若愿与我同修......"
极光突然被某种力量撕成碎帛。木子文的剑尖刺入冰面，地脉深处传来东康大陆所有农夫耕作的共鸣。麦浪般的金光从裂缝中涌出，将神明精心编织的幻境冲刷成渣滓。
"我虽感情淡薄。"他踏碎满地红宝石，鞋底沾着的怨灵哀嚎着化为炊烟。斩神剑上的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内里封印的星河——那是他途经某个蒸汽文明时，从痴情诗人的心脏里抽出的执念。
神明终于变色。祂的白布突然暴长，如银河垂落般裹住整片冰原。布料上浮现出亿万对交合的肉体，每个动作都带着摧毁理智的神力。但木子文只是平静地划破指尖，将血珠弹向空中。
"但人族也不应当被如此对待。"血珠在飞行途中吸收所有极光，膨胀成微型太阳。阳光照在白布上的瞬间，那些幻影突然变成老农给病妻喂粥、母亲为幼儿缝衣、战友在尸堆里分享最后半壶水的场景。
神明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祂的面容开始疯狂变幻，每个都是木子文轮回中爱过之人的模样。当最后定格成白怜儿的脸时，斩神剑已经贯穿祂的心脏。
"我虽力量非凡，但我也是人族出身。"木子文搅动剑柄，神明胸腔里爆出的不是神血，而是无数被扭曲的婚戒。这些金属圆环在空中碰撞，奏响的却是农家嫁娶时的唢呐调。
冰原开始崩塌。神明倒下的身躯砸出贯穿地壳的裂痕，祂的白布飘向深渊时，每一寸都在燃烧。火焰不是常见的赤红，而是新嫁娘盖头的艳色，是初生儿脸颊的嫩红，是战场朝霞的血色——所有人间最动人的红。
"神明再怎样厉害......"木子文踩住神明正在消散的咽喉，看着祂绝美的面容逐渐腐烂成骷髅。骷髅的眼窝里，最后浮现的是万亿年前某个小渔村的画面——年轻的爱情之神也曾是船娘，在送情郎出征时，将白布裹着的铜镜塞进他行囊。
极光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斩神剑爆发出贯穿星河的清光。木子文在收剑入鞘时轻声说完最后半句："日出紫金日落栖霞乃自然之定理，终究如夕阳，会有落幕的一天。"
远处冰川传来崩裂的闷响。白怜儿跌跌撞撞跑来时，发现满地玫瑰都化作了麦穗，而木子文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铜镜碎片——镜中再没有颠倒众生的神影，只有个梳着麻花辫的渔家女，正对镜练习如何笑得温柔些。
帝国历483年冬至，斩神剑的鸣啸震碎了皇城广场的十二口青铜钟。钟体裂开的瞬间，三百年前浇筑在钟内的神骸粉末漫天飞扬，在夕照中凝成爱情与美丽之神消散前的最后姿态。木子文立于钟楼之巅，脚下踩着用神明残躯熔铸的剑鞘，将染血的弑神令掷向人群。
"自今日始——"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却让帝国全境的机甲核心同时共振。北境永夜之地的冰原上，尚未干涸的神血突然沸腾，在冻土烙出横贯千里的檄文。皇宫藏书阁里所有记载神明的典籍无风自动，羊皮纸上浮现出用神血写就的补充批注。
弑神令的鎏金卷轴在半空展开时，白怜儿正在广场边缘点燃海兽族的潮汐灯。幽蓝火光中，卷轴投射的阴影化作六尊神像——其中爱情与美丽之神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剩余五神的虚影却愈发凝实，眼窝处跳动着危险的星火。
"凡提供神明踪迹者——"
木子文剑指西方，斩神剑的锋芒割裂云层。夕阳的光束透过云隙，恰好照亮千里外某座荒废的神殿。残垣断壁间，智慧与知识之神的祭坛突然渗出墨汁般的液体，那些被吞噬的学者亡魂在黏液里痛苦翻涌。
人群中的徐光年突然单膝跪地。他捧着的战术沙盘上，代表勇气与战斗之神的铁质徽章正在融化，铁水自行流向帝国军械库的方向——那里陈列的三百具历代名将铠甲，此刻正发出战场杀伐的共鸣。
"赏万顷良田——"
白怜儿腕间的银铃突然炸裂。飞溅的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海兽族古老的水文，标注出生命与创造之神沉睡的海沟坐标。她颈间的鳞状胎记泛起荧光，与城中所有混血种族的血脉印记同时闪烁，在夜幕下连成一张绚丽的猎神之网。
弑神令的卷轴突然自燃。火焰不是常见的赤红，而是爱情与美丽之神临终时爆发的绯色，将广场照得如同白昼。火光中，自由与慈爱之神的信徒们集体颤抖——他们藏在慈悲院地窖的囚徒名册正在燃烧，露出扉页用童男童女血绘制的神明召唤阵。
"或神明级机甲一架——"
木子文最后的承诺化作雷霆劈向皇宫。女帝的冠冕应声而裂，露出内层镌刻的永恒与毁灭之神祷文。皇家工程师们惊骇地发现，所有神明级机甲的操作系统里，都藏着段来自星海族的禁忌代码——那正是六神当年分割世界时立下的契约。
当最后一点火星熄灭时，全帝国的通讯水晶突然亮起蓝光。平民家中祖传的怀表自行打开，农夫犁头下的土壤翻出神骸碎片，连酒馆招牌都无风自动，露出背面被刻意遮盖的弑神者招募令。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卖花女篮中的山茶突然全部转向北方——那里是自由与慈爱之神圈养"夜莺信徒"的蔷薇修道院。
白怜儿拾起一朵飘落的蓝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映出木子文冷峻的侧脸。她忽然想起海兽族古籍的预言：当弑神者开始狩猎神明时，世界将如陶器般碎裂，又在血与火中重获新生。而此刻，帝国边境的灯塔突然全部转向，光束汇聚处浮现出巨大的弑神箭矢，正指向星空中某颗突然变亮的赤色星辰——那是勇气与战斗之神在星界的行宫。
"弑神之战——"木子文的声音终于带上万亿年征战的肃杀，"现在开始。"
帝国历484年春分，极光与雷暴同时在北境蔷薇修道院上空绽放。自由与慈爱之神的圣所悬浮在千亩玫瑰园之上，那些被钉在青铜十字架上的夜莺信徒们，正用带血的喉咙唱着颂歌。木子文踏碎最后一层结界时，整个修道院的彩绘玻璃突然全部爆裂，碎片在空中凝成荆棘王冠的形状。
"吾与你无冤无仇——"神明的声音从千万张嘴唇里同时传出。那些被囚禁的信徒、修道院的石像、甚至玫瑰的花蕊都在开合颤动，"何故找吾麻烦？"
木子文的斩神剑插在玫瑰园中央。剑刃触及地面的刹那，所有玫瑰突然枯萎，露出根系缠绕的婴孩骸骨——这些都是被"慈爱"之名诱骗而来的祭品。他踩碎一具小小的头骨，骨粉飞扬间显出东康大陆三百年前***的景象，当时这位神明正忙着用信徒的供奉妆点自己的月光裙裾。
"最开始的时候——"剑锋突然暴长千丈，劈开悬浮的圣所底座。无数青铜十字架如雨坠落，砸在地上发出编钟般的哀鸣，"我善良，我道德，我宽容，我忠诚，我坚韧——"
自由与慈爱之神终于显露真身。祂是团不断变换形态的银雾，核心处沉睡着被铁链缠绕的少女本体。当神明飘过那些坠落的十字架时，铁链突然暴长，将三百具信徒尸体吊成新的活体屏障。信徒们被操控着齐声高喊："慈爱！自由！"
木子文掌心爆出星芒。光芒所照之处，活体屏障突然开始生根发芽——这是他从生命与创造之神那里偷学来的反咒。信徒们的血肉化作蒲公英，带着他们的魂魄飘向远方故乡。
"我拥有常人一切的感情——"他踏着蒲公英铺就的路逼近神明核心，每一步都在虚空留下燃烧的脚印，"可惜一切都变了！"
神明发出尖锐的哭啸。银雾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只手腕都戴着不同文明的镣铐。当这些手臂即将触碰到木子文时，白怜儿突然出现在战场边缘。她颈间的鳞状胎记射出一道蓝光，将手臂定在半空——那些镣铐上竟全都刻着海兽族的潮汐纹！
"众生与我不过蝼蚁？"木子文突然抓住神明核心的铁链。链条上突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牙印——这是历代被吞噬者绝望的啃咬痕迹。"你们这些神——"
斩神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不是常见的金色，而是最朴素的麦穗黄，照得神明银雾如春雪消融。被困在核心的少女本体开始坠落，她的裙摆上还沾着三千年前某个渔村送的贝壳纽扣。
"自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木子文接住坠落的少女，在她耳边轻声道出这句判决。少女突然睁大眼睛——这是她被转化成神明后，第一次听见有人用故乡方言说话。
神明最后的反抗化作漫天月光针。这些能刺穿灵魂的利器在距离木子文三寸处突然软化，变成蒲公英的绒毛。因为白怜儿正在吟唱海兽族的摇篮曲，歌词正好是少女当年在渔村常哼的小调。
"哼，挡我路者——"木子文捏碎少女胸口的神核，里面涌出的不是神力，而是她转化前没编完的芦苇船，"死！"
自由与慈爱之神消散前的刹那，整个北境的囚笼同时开花。监狱的铁栅栏长出嫩枝，镣铐绽开蒲公英，连修道院地窖的刑具都结出甜莓。神明最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吾不过身不由己......"
木子文踩碎最后一粒神核碎片。他望着掌心里少女残留的虚影——她正对着想象中的大海折叠小纸船，这是她成为神明前最后的执念。
"己不由心——"斩神剑归鞘时发出的铮鸣，震碎了天空中所有极光，"身岂能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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