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计划
两个人一时都没吭声。
顾欢低下头，看着那少年在地上投下的细长影子，嘴角微微上扬。
“江韵，我是十一。”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
江韵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啥要追出来，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楚。
“今晚的星空真美……”他开口，“你回去的路上，可以欣赏一下。”
一片叶子摇摇晃晃，轻轻地打着转，落在了少女的衣领上。
顾欢抬头望向那辽阔的夜空。
今晚上星星真多啊。
她收回了目光，看着面前的小伙子，小声说：“我会的。”
“那我们……回头见。”
“回头见。”江韵小声说。
“所以你拿到绿信了吗？”
江韵没说话，嘴唇轻轻抿了一下。
陆泽宇气得不行：“你技术那么差，玩得还挺花哨，在客人面前吹了一晚上牛，大半夜还追出去搭讪，最后连个绿信都没拿到？”
“怎么能随便跟女孩子要绿信。”江韵把手垫在头下面，躺在工作室的道具箱上。
“小可怜是你的动作指导，合作关系，要个绿信怎么了？要我拿个镜子给你看看你现在魂不守舍的鬼样子吗？呸，辣眼睛。”
江韵没说话，眼睛盯着工作室屋顶。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陆泽宇说：“……好了，我加上她了。”
江韵一骨碌坐起来，转头去看陆泽宇的手机。
容十一的绿微名是一个数字“11”，头像一张星云图，黑色的宇宙中央，有一片巨大的灰色星云漩涡。
宏大而压抑。
她以前也是姚一的粉丝吗？
难怪啊。
江韵心里乱成一团，胸口紧紧的，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伸手点进朋友圈，里面空空如也。
容十一从来没发过动态。
“还在想着那个小可怜的照片呢？”陆泽宇不屑地说，“别做梦了，你连绿微都不敢要。”
“说起来也挺奇怪的，伏虎镖局大当家的徒弟，怎么会在工地上搬砖呢？是为了练功吗？”
江韵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躺回道具箱上：“她有她的难处。”
陆泽宇想了想，感慨道：“也是，她才十六岁，同龄人还在上高中呢。”
“今天我带阿隽去实验报到，那个雏鹰计划，你听说过吗？丢了个小天才！哎呀，整个教育署都惊动了，今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忙着找呢！再看看小可怜，虽然年纪一样，就算伏虎镖局再厉害，小姑娘过的也是刀尖上的日子……”
陆泽宇想象了一下，然后真心地表示同情：“可能是家里经济压力大才辍学去走镖，练武搬砖，小可怜太惨了。”
江韵没接话，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鸭舌帽，盖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
“……陆泽宇？”
“干嘛。”
“快到女生节了。”江韵的声音从鸭舌帽下闷闷地传出，“给咱们MV的女孩子每人都发一个新手机吧。”
“再摔手机，我就罚你今天没有猫条吃。”顾欢眼疾手快地按住想要作案的猫咪，狠狠地威胁道。
猫咪傲慢地瞥了顾欢一眼，理直气壮地“喵”了一声。
顾欢拿起手机，屏幕对着猫咪晃了晃：“猫大爷，可怜可怜我吧，你看我这屏幕碎成啥样了。”
“你猜我今天跟师父出门，师父以为我要破产了，硬塞给我金条。”
猫咪一脸不高兴，转过身去不理她。
虽然猫咪还是那么冷淡，但不知为啥，顾欢今晚心情特别好。
她放了张江韵的专辑。
小提琴的声音像根线一样在酒店房间里缠绕。
顾欢的童年在星际时代最差的垃圾星上度过，那无尽的残酷、暴力和饥饿，让她能敏锐地感受到江韵琴声中那若有若无的黑色脉络。
她想起了童年。
小时候，一场高烧让她的眼睛失明了。
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她就像一只蜘蛛，把所有残酷的声音编织成网，向黑暗的四面八方延伸。
她就是靠这个网来认识世界的。
在那个文明快要崩溃的垃圾星球上，她差点就没命了。
后来，她捡到了一个小伙子。
小伙子紧紧抓住她的手，她能摸到他肿起来的脸，能闻到他头发上的臭味，她知道他也是个像虫子一样的人。他们互相依靠，一起生活。
有一天，她在垃圾堆里找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有一块形状很特别的木头。木头上挂着几根铁丝，还有一根棍子。
小伙子摆弄了几个月，用这块木头弹出了好听的音乐。
那天，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音乐。
在星际主脑控制的星际时代，AI根本不懂人类的感情，一切都只看重理性、秩序和实用，艺术被认为是没用的。音乐在她出生前几十年就已经消失了。
“这玩意儿是小提琴？”她一脸羡慕地说，“要是我能经常听到小提琴，哪怕一年就一次，那得多幸福啊！”
少年没吭声。
他老是不说话。苦难让人变得沉默。
后来他死了，死在那连绵不绝、永远走不出的垃圾堆里。她一个人把他拖出来，又一个人把他埋在垃圾堆里。
那一夜，星光熠熠。
那些星星，永远那么亮。
顾欢沉沉地睡着了。
在小提琴的旋律中，她心里踏实了，美美地睡了一整夜。
江韵在失眠的边缘挣扎，床头点了一盏橘色的小夜灯，静静地看姚一的科幻小说。
省教育署的人却都没睡。
这是教育署的大楼。
到处都是急匆匆的脚步声，会议室里烟雾弥漫，里面的人看起来都很焦虑，眼睛红红的。
“有个小孩在雏鹰计划里不见了……”
“那可是个天才少年啊！怎么能把人弄丢呢！”
“用名字查一下……”
“S城的公安已经查过了，真是奇怪，人居然失踪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叫顾欢……就是前段时间很火的那个在工地读书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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