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剥虾

林见微伸出手，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你……还好吗？”

张海客猛地回过神，“……嗯。还、还好。”

在林见微的意识空间里

小蜜蜂正绕着好感度提示框疯狂打转，翅膀都快扇出残影了：【宿主！宿主！快看！炸了炸了！张海客的好感度库库涨！就刚才那段话，直接爆了9点！9点啊！史无前例！】

林见微的意识扫过那串长长的好感度记录日志，大部分都是+1%。

在一堆+1%里，这个+5%显得格外突兀和醒目。

“嗯？”  林见微的意识体微微挑眉，摸了摸并不存在的下巴，若有所思，“加这么多？”

小蜜蜂：【对啊对啊！为什么啊宿主？他平时抠抠搜搜的，加1%都跟割他肉似的！这次怎么这么大方？难道是被宿主你的‘甜言蜜语’灌迷糊了？】

林见微的意识体发出一声轻嗤，“甜言蜜语？那只是一部分。”  她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小蜜蜂那圆滚滚的蜜蜂脑袋，“小笨蛋，你忘了他是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了？”

小蜜蜂：【张家啊！很厉害很神秘的长生家族！】

“没错，张家。”  林见微的语气沉了下来，“一个把‘血脉’和‘使命’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地方。在那里，个体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耗材。”

她的意识体仿佛能穿透时间，“他们的眼里没有‘人’，只有‘工具’。一把刀钝了，换一把就是；一个‘耗材’废了，死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只能说明这个‘耗材’不够好用，不够坚韧，该被淘汰了。没有人会为一把用坏的刀哭泣，更不会觉得那刀本身有什么值得珍视的‘价值’。”

小蜜蜂：【……】它的数据流似乎都凝滞了一瞬，【可……可他本来就是个人啊？】

“在张家的逻辑里，他首先是张家的‘工具’，其次才可能是个‘人’。而且这个‘人’的属性，是随时可以被‘工具’属性覆盖和牺牲的。”

林见微的意识体叹了口气，带着点悲悯，“所以啊，我这句‘像礼物般的存在’，对他来说，冲击力有多大？这可能是他漫长人生里，第一次有人如此纯粹地、不附加任何‘工具’属性的，仅仅因为他兑现了承诺、因为他这个人本身，而把他当作一份‘礼物’来珍视和感谢。”

她点了点那个孤零零的+5%记录。

“至于这个+5%嘛……”

“我猜，里面至少掺了半杯的‘愧疚’。”

小蜜蜂：【愧疚？】

“嗯哼。”  林见微的意识体模拟着托腮的动作，“在他的视角里，我对他是‘一腔真心’，把他当哥哥、当‘礼物’，依赖他，信任他，甚至可能……有点喜欢他？而他呢？他接近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纯粹。他是为了刷我的‘爱情好感度’，为了换取族长的记忆碎片。他所有的‘好’，背后都带着精密的算计。”

“当我的‘真心’撞上他的‘算计’，尤其是我还表现得如此真挚，毫无保留的时候……”

林见微的意识体摊了摊手，“但凡他还有点良心，都会产生强烈的愧疚感吧？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在窃取一份他配不上的纯粹感情。这种愧疚，在系统判定里，大概也能转化成一点‘正向情感波动’，也就是好感度了。”

她顿了顿，“男人的愧疚啊……用好了，可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但随即，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哎……说到底，还是张家造的孽。训练出这么多……缺爱的小孩。”

林见微心里也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水壶，主动给他空了一半的杯子续上温水，动作自然，打破了沉默：“哥哥，喝点水吧？看看菜单，我都饿了。”

她的声音温柔，仿佛刚才那番剖白心迹只是闲聊。

张海客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结果呛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视野角落那个代表着好感度的光屏。那个数字确实前所未有的高。

他费尽心机想要刷取的“好感度”，和她给予的真心……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像是站在一片荒芜的冰原上，脚下踩着的是名为“算计”的薄冰，而头顶，却悬着一轮名为“真心”的太阳。冰层在融化，太阳在灼烧，他进退维谷。

【系统提示：张海客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52%。】

服务员将一盘虾放在桌上，精致的白瓷盘里，橙红油亮的大虾散发着诱人的鲜香。林见微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虾。

然后看了张海客一眼，然后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肩膀微微垮着，眼神恋恋不舍地从虾上移开，默默地拿起筷子去夹旁边的青菜。

张海客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觉得有点好笑，他放下筷子，问道：“喜欢怎么不吃啊？”  语气带着点明知故问的调侃。

林见微抬起小脸，嘴巴微微撅起，“不想剥呀！在家都是哥哥和三叔帮我剥的，我不喜欢剥虾，弄的手油油的，还会扎到手！”  说完，她忍痛移开了视线。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张海客失笑，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好和惰性。

张家人才不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截断了。是啊，张家人不会。张家培养的是坚韧，独立，能忍受一切磨砺的人才，别说剥虾这种小事，就是断手断脚也不会吭一声，更不可能露出这种“想吃又不想动手”的依赖和娇气。

张家才不会养出这么……明媚的小太阳。

他在心底无声地补充道。她的鲜活、她的直白、她毫不掩饰的“麻烦”，都带着一种灼人的生命力，是他那冰冷森严的家族里绝不会存在的色彩。

【系统提示：张海客好感度  +3%，当前好感度：55%。】

鬼使神差地，他抬手招来了服务生。

“麻烦，拿一副一次性手套过来。”

林见微猛地抬起头，大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手套很快送来。张海客动作利落地戴上，拿起一只虾。掐头、去壳、挑虾线，几秒钟，一只完整的虾肉就被剥离出来。

他自然地用干净的筷子夹起虾肉，放进了林见微面前的骨碟里。

林见微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毫不客气地夹起虾肉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唔！好吃！谢谢哥哥！”

张海客没说话，只是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他继续拿起第二只虾。

剥一个。

她吃一个。

再剥一个。

她又飞快地夹走，吃得眉眼弯弯。

张海客低头剥着虾，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处理着坚硬的虾壳。剥到第三只的时候，他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张海客，坐在这里，给一个小姑娘……剥虾？

荒谬，却又奇异地……并不让他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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