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发钱
“我今天，把大家叫来，不是为了听大家骂街的。”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我是要当着你们所有干部的面，立下我们‘顾氏食品厂’的第一条铁律！”
他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赵立勇四人。
“按照我们厂的新规，盗窃、破坏工厂财物，给工厂造成重大损失的，该当何罪？”
“开除！送派出所！”
台下一个工段长，想也不想地吼道。
“说得好！”
顾建国点了点头，“但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缓缓地说道：“开除，是肯定的！但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轻松地滚蛋！他们想毁掉我们多少价值的东西，就要赔偿我们多少！”
“杨威！”
“在！”
“给我算一笔账！”
顾建国声音冰冷，“我们这批腊肠，按市场价十块钱一斤，总计三百斤，价值多少？”
“三千块！”
杨威高声回答！
“好！”
顾建国的目光，如同利剑，射向赵立勇四人，“这三千块，就是你们四个，要赔偿给厂里的钱！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你们才能真正地滚出这个厂！”
“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赵立勇，你不是喜欢扫厕所吗？从明天起，全厂五个公共厕所，就由你们四个，全包了！什么时候还清钱，什么时候结束！工资，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厂里可以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每天，给你们提供两个白面馒头，保证你们，饿不死！”
这番判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赵立勇四人，彻底陷入了绝望！
让他们去扫一辈子厕所，用遥遥无期的劳动，来偿还那笔他们永远也还不清的“巨款”？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残忍！
还要诛心！
会议室里，所有的基层干部，都听得心头发寒，脊背发凉。
他们看着主席台上那个如同君王般宣判着别人生死的男人，眼神里，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敬畏！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这个工厂的规矩，姓顾了。
谁敢触碰，下场，就会比赵立勇，凄惨百倍！
就在这时，烘干房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孙正那张布满激动红晕的脸，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
他甚至忘了敲门，就那么闯了进来，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剧烈地颤抖着。
“老板！老板！”
“出……出炉了！”
“腊肠……成功了！”
他一边喊着，一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东西——一根被烤得通体透亮、色泽红润如玛瑙、浑身上下都流淌着金黄色油滴的、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霸道香气的——顾氏秘制腊肠！
那一根被烤得通体透亮、色泽红润如玛瑙的腊肠，在孙正那双因激动而颤抖的手中，仿佛不是一根食物，而是一柄刚刚淬火出鞘的、削铁如泥的宝剑！
那股霸道绝伦的香气，混合了三十六味香料的神秘芬芳、顶级猪肉的醇厚油脂香、以及果木慢烘后独有的烟熏味，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攥住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心脏和灵魂！
之前猪肉大葱包子的香味，是人间烟火的极致，唤醒的是饥饿和食欲。
而此刻这腊肠的香气，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带有侵略性的艺术品，它直接攻击的是人的虚荣、欲望和对更高层次生活的向往！
“咕咚。”
不知是谁，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那声音，在此刻，清晰得如同擂鼓。
台下几十名基层干部，他们的眼睛，全都直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根腊肠，眼神里，贪婪、渴望、震惊、难以置信……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而主席台前，那瘫软如烂泥的赵立勇四人，闻到这股味道，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
他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种味道，别说十块钱一斤，就是二十块，恐怕也有人抢着要！
顾建国看着众人的反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从孙正手中，接过了那根还微微烫手的“开山之作”。
他没有急着切开，而是拿着它，缓缓走下主席台，走到了那群基层干部的面前。
“我知道，大家心里还在犯嘀咕。”
他的声音，平静而自信，“十块钱一斤，凭什么？”
他将那根腊肠，举到众人的眼前。
“就凭它，在最专业的烘干老师傅手里，也需要七十二个小时的精心看护，稍有差池，就满盘皆输。”
“就凭它，从选肉到配料，每一步，都必须用尺子和秤来衡量，比造手表零件还要精准！”
“更凭它……”
他的话音未落，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薄如蝉翼的瑞士军刀。
这是他让杨威通过特殊渠道，高价弄来的宝贝。
“唰！”
刀光一闪，一片薄如纸片的腊肠，被他精准地旋切了下来。
那切片，在灯光下，几乎是半透明的，红白相间的肉质纹理，如同最顶级的大理石，清晰可见。
金黄色的油滴，从切面上缓缓渗出，欲滴未滴。
他没有用盘子，只是用刀尖，托着那片腊肠，递到了生产主任孙正的面前。
“孙主任，你是这第一批货的总负责人，你，第一个尝。”
孙正激动得手都在抖，他知道，这不仅是一片腊肠，更是老板对他最大的肯定和奖赏！
他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片腊肠，放入口中。
在他咀嚼的第一秒，孙正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整个人如同被电流击中，僵在了原地！
一股难以形容的、复合的、爆炸般的滋味，在他的舌尖上，层层绽放！
首先是咸鲜，那是由顶级生抽和秘制酱料带来的、醇厚而又不刺激的基调。
紧接着，是一股微甜，那是冰糖和甘草带来的、恰到好处的回甘，完美地中和了咸味，让整个味觉变得无比柔和。
随即，一股淡淡的酒香和果木香，如同隐藏的刺客，从味蕾深处窜了出来，带来一种深邃而迷人的芬芳！
而那肉的口感，更是妙到毫巅！
肥肉的部分，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甘美的油脂，瞬间滋润了整个口腔。
而瘦肉的部分，则紧实弹牙，越嚼越香，充满了肉质纤维最原始的魅力！
“我的娘啊……”
半晌，孙正才从那极致的美味中回过神来，他喃喃自语，眼眶都有些红了，“这……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东西？这简直是……是龙肝凤髓啊！”
他的表情，就是最震撼、最真实的广告！
顾建国笑了笑，手腕翻飞，“唰唰唰”又是几刀，将几片腊肠，分别递给了台下几个最具代表性的车间主任和工段长。
这些人，无一例外，在品尝之后，都露出了和孙正一般无二的、如同灵魂出窍般的痴迷表情！
“现在，”
顾建国收起刀，环视全场，声音里，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傲然，“大家还觉得，十块钱一斤，贵吗？”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下一秒，不知是谁，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吼道：“不贵！一点都不贵！顾厂长！这玩意儿别说十块，卖二十块都有人抢着要！”
“是啊！顾厂长！这要是拿出去，那还不得把全滨城的领导都给吃趴下？”
“厂长！快下命令吧！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开工啊！我这手都痒痒了！”
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众人是被顾建国的铁血手腕所震慑，那么此刻，他们就是被这实实在在的、能创造出惊天财富的“神品”，给彻底征服了！
恐惧，变成了敬畏。
敬畏，升华为狂热！
他们看着顾建国，眼神里再无半分怀疑，只剩下一种追随强者、开创霸业的、最原始的冲动！
“好！”
顾建国要的，就是这股气！
“既然大家都有信心，那我就宣布几件事！”
他重新走上主席台，声音洪亮如钟。
“第一！从今天起，‘腊肠突击队’，正式进入三班倒工作模式！人歇，机器不歇！我要在三天之内，看到第一批，总计一千斤的成品，出现在我们的仓库里！”
“第二！所有参与腊肠生产的工人，在原有的计件工资基础上，我再给你们加一条——超产奖！每超过一百斤的生产任务，整个生产小组，额外奖励现金二十块！”
“第三！”
他的目光，落在了杨威身上，“杨威！”
“老板！”
杨威猛地站直，心潮澎湃！
“这第一批一千斤的货，我不要你拿去卖。”
顾建国语出惊人。
台下众人都是一愣。
只听顾建国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商战帝王般的霸气。
“我要你，把它们，全都送出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早就写好的名单，递给杨威。
“市总工会郑主席，送二十斤。俱乐部王主任，送十斤。肉联厂的刘厂长，米面厂的李书记……所有跟我们有过合作、或者未来需要他们帮忙的单位领导，一个不落，全部送到位！”
“记住，我们送的，不是腊肠。是敲门砖，是交情，是我们‘顾氏食品厂’，在这滨城立足的，第一份投名状！”
杨威接过那份名单，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那上面，几乎涵盖了滨城所有关键部门的头头脑脑！
他知道，老板这是要下一盘大棋！
一盘将整个滨城都囊括进来的大棋！
“是！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杨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最后一件事。”
顾建国的目光，扫过台下所有干部，“我知道，大家现在最关心的，是工资的问题。”
他对着林岚，点了点头。
林岚立刻会意，她和两个帮工，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用红布盖着的木箱子，走上了主席台。
顾建国猛地一掀红布！
“哗啦——！”
满箱子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钞票，在会议室那并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至少，两万块现金！
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他们这辈子，都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
那股由金钱带来的、最直接、最狂暴的冲击力，让所有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赤红色！
“大家三个月没发工资的苦日子，从今天起，一去不复返了！”
顾建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诱惑，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今天，就在这里！我，顾建国，提前给大家预支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
“所有干部，根据级别，五十到八十不等！所有工人，只要今天报了名、干了活的，保底三十块！外加昨天的三块钱临时工钱！”
“现在，林岚！”
他一声令下。
“给我们‘顾氏食品厂’的功臣们，发钱！”
“发钱！”
顾建国这最后一个词，如同雷管的引信，瞬间点燃了会议室里那堆积如山的、名为“现金”的黄色炸药！
林岚早就做好了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从箱子旁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和算盘。
她的声音，清脆而稳定，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响彻全场：“所有人不要乱！按照车间和部门，排队领取！第一个，生产部孙正主任！”
刚刚还处于狂热状态的孙正，猛地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
这不光是钱，更是天大的脸面！
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在众人的注视下，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上了主席台。
“孙主任，基本工资八十，奖金二十，合计一百元整。您点点。”
林岚手法麻利地从钱箱里数出十张崭新的大团结，递了过去。
那厚实的手感，那真实的油墨香气，让孙正感觉像在做梦。
他拿着那一百块钱，双手都在颤抖，眼眶一热，扭头对着顾建国，深深地鞠了一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下一个，采购部杨威主任！”
杨威大步流星地走上前，领走了属于他的那份。
“下一个，一车间李主任！”
“下一个，二车间王主任！”
一个又一个干部的名字被念到，一沓又一沓的钞票被发放到他们手中。
台下的工人们，亲眼看着这梦幻般的一幕，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不是演戏，这是真的！
整个会场，彻底失控了！
不是混乱的失控，而是一种被巨大的、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所冲垮的、狂喜的失控！
“钱！真的是钱！”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发工资了！发工资了！”
“呜呜呜……我的娃有救了……俺家婆娘的药费有着落了……”
一个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的汉子，看着那满箱子的钞票，这个在车间里被砸了脚都未曾吭一声的铁汉，此刻却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像一个信号，瞬间传染了全场。
压抑了太久的贫穷、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奔涌而出。
他们哭着，却又笑着，脸上的表情，扭曲而又充满了最纯粹的、劫后余生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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