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废墟新生，血肉铸就的勋章

纪委那辆黑色的伏尔加，像一把沉默的铁犁，将江家村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犁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名为“权欲”与“贪婪”的沟壑。

李满囤被带走了。

那个在村里作威作福了半辈子的“土皇帝”，走的时候，连一件换洗衣裳都没来得及拿。

王副乡长的外甥王宝财，则在当天下午，就被乡里的派出所铐走，据说是涉嫌巨额贷款诈骗。

那个热火朝天、承载着无数人发财梦的养猪场，被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封条，彻底变成了一座矗立在冬日寒风中的、荒诞的废墟。

村子里的空气，凝固了。

村民们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聚在一起，用最低的、耗子般的音量，交换着眼神里的恐惧与猜测。

他们想不通，怎么前一天还人五人六的村长，一夜之间就成了阶下囚？

他们更想不通的是，在这场风暴的正中心，那个本该最高兴、最解气的人――江卫国，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要“痛心疾首”。

他拄着一把铁锹，站在那片被封的工地上，看着那些砌了一半的、偷工减料的墙，长长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糊涂啊！李满囤这是糊涂啊！”

他对着身边几个同样来围观的村干部，捶胸顿足，“多好的机会！国家给政策，给贷款，他怎么就能动这种歪脑筋，把一条金光大道，硬生生走成了绝路呢！他对不起组织的信任，更对不起我们全村的乡亲啊！”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义正辞严，仿佛他才是那个最拥护集体、最希望村子好起来的人。

几个没了主心骨的村干部，被他这番话一说，竟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新的主心骨。

其中一个副支书，试探着问道：“建国大哥，那……那现在怎么办？这烂摊子……”

江卫国大手一挥，脸上露出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

“怎么办？我们自己干！”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他李满囤倒下了，我们江家村的人，不能倒下！乡亲们想共同富裕的这口气，不能散！走，我们现在就去乡里，我们去找领导！我们告诉领导，我们江家村的村民，有骨气，有能力，靠自己的双手，也能把这个烂摊子，收拾成一朵花！”

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煽动性。

江卫国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从一个“受害者”，一个“旁观者”，变成了一个收拾残局的“担当者”。

他带着几个村干部，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踏上了通往乡政府的路。

这一次，他没有带申请报告。

他带去的，是民意，是“戴罪立功”的决心，是那份早已被他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名为“大义”的武器。

……

也就在江卫国在乡政府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与新上任的、急于做出政绩的乡领导，慷慨陈词、描绘着“建国食品厂”那宏伟蓝图的同时。

江家的厨房里，一场无人知晓的、足以致命的危机，正在悄然降临。

冬日天冷，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

苏秀云在里屋整理着准备用来注册公司的各种材料，而三岁的萌萌，正追着一只不知从哪跑进来的、毛色雪白的小奶猫，在厨房里咯咯地笑着。

灶台上，一口大铁锅里，正烧着一锅滚烫的、准备用来给萌萌洗澡的热水。

水已经“咕嘟咕嘟”地开了，蒸腾起一片白茫茫的热气。

小奶猫灵巧地一跃，跳上了温热的灶台。

“咪咪，下来！”

萌萌伸出小手，也想学着猫的样子，去攀爬那由砖石砌成的灶台。

她的一只小脚，踩在了一块不平的砖上，身体一歪，整个人就朝着那口翻滚着沸水的铁锅，倒了下去！

“啊！”

里屋的苏秀云听到女儿的惊叫，脸色瞬间煞白，疯了一样地冲了出来！

然而，一切都太快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萌萌的小手，即将按入那滚烫的沸水之中！

那一瞬间，苏秀云的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正在乡政府会议室里，唾沫横飞、引经据典的江卫国，身体猛地一僵！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骤然闪过那片血色空间里，关于“幼主魂飞魄散”的冰冷警告！

不！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任何求生本能都更强烈的意志，轰然爆发！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心神便与那块悬浮在空间里的【血玉】，悍然连接！

【能量守恒】！

那条冰冷的、新生的规则，在这一刻，被悍然启动！

厨房里。

就在萌萌那白嫩的小手即将触及沸水的刹那，她手腕上，那块苏秀云给她编的、用来掩饰胎记的红绳，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妖异的血光！

下一秒。

正在与乡领导握手的江卫国，右臂猛地一颤，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直接按在骨头上的剧痛，骤然传来！

“嘶！”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江同志，你怎么了？”

乡领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没……没事。”

江卫国死死咬住牙关，将那只剧痛的右手藏到身后，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是……老毛病犯了，不碍事，不碍事。领导，您看，关于我们承包那片废弃地，您看是不是……”

他强忍着那足以让常人昏厥的剧痛，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而另一边，厨房里。

苏秀云冲到锅边，一把将已经吓呆的萌萌抢入怀中。

她颤抖着，翻看女儿的小手，小脸，小胳膊……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女儿的皮肤光洁如初，没有一丝一毫被烫伤的痕迹。

仿佛刚才那惊魂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

可……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亲眼看见……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萌萌手腕上那根红绳。

她惊骇地发现，那根原本鲜红的绳子，此刻的颜色竟变得有些暗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灵气。

……

夜里。

江卫国终于带着那份盖着乡政府鲜红大印的、关于“同意江家村农副产品开发公司承包城郊废弃养猪场土地，进行升级改造”的正式批文，回到了家。

他赢了。

用一场完美的阳谋，他终于将那片土地，名正言顺地，握在了自己手里。

当苏秀云激动地接过那份决定着全家未来的文件时，她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公公藏在袖子里的右臂。

“啊！”

她像触电般缩回了手，眼中满是惊恐。

公公的胳膊，烫得吓人！

她一把撸起江卫国的袖子。

只见那条古铜色的、肌肉虬结的小臂上，赫然出现了一大片恐怖的、水泡连着水泡的、血肉模糊的烫伤！

那伤口的形状，分明就是一只小小的、张开五指的手掌印！

“公公！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秀云的声音都在发抖。

江卫国看着自己手臂上那片狰狞的伤口，又看了看旁边正抱着木燕子、安然无恙的孙女，脸上非但没有痛苦，反而露出了一丝无人能懂的笑容，他没有回答苏秀云。

他只是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地，摸了摸孙女的头。

这，就是代价。

这，也是他为守护这个家，所铸就的第一枚，用自己的血与肉，换来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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