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暗流初生
李满囤那狼狈离去的背影，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村民们那因为贪婪和渴望而滚沸的心湖里，却未能激起半分的波澜，反而被那灼热的欲望瞬间蒸发。
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江建国，和江建国身后那座如同史前巨兽骸骨般，承诺着无尽财富的钢铁大棚。
“建国！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不？俺们都跟你干！”
短暂的沉寂过后，人群再次爆发出了比刚才还要热烈十倍的喧嚣。
几十上百个村民，像潮水一般，朝着江建国涌了过来一张张黝黑的脸上，写满了急切和讨好，那眼神里的灼热，几乎要将江建国融化。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
江建国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那鼎沸的人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环视了一圈，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就在这时，一个尖嘴猴腮，平日里在村里最是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人称“江老四”的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眼珠子却滴溜溜地乱转。
“建国哥你看啊光是给我们发工钱，这……这说不过去吧？”
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声音里带着一股挑拨的意味，“这大棚，建的可是在咱们村集体的土地上。要我说咱们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把所有风险都担了。我们大伙儿，也该出份力，入个股嘛！”
他这话一出，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
“对啊！老四说的有道理！咱们可以用自家的地入股！”
“俺家没地，但俺可以出力气当股份啊！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吧？”
村民们朴素的认知里，还不存在“雇佣”和“被雇佣”的概念。
他们只觉得，既然是在村里的土地上搞项目，那大家就都该是“股东”，都该有分红的权利。
那份刚刚被点燃的对金钱的渴望，迅速演变成了赤裸裸的贪婪。
他们不仅想挣工钱，更想不劳而获地，从江建国这块肥肉上，撕下一块属于自己的肉来。
这便是江建国预料到的第一波冲击。
面对着这群瞬间变了脸色的“饿狼”，江建国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带头起哄的江老四直到把对方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数九寒冬里的冰凌，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入股？”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江老四我问你。这大棚的十吨钢材，是你出的钱，还是你扛回来的？”
江老四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大棚的技术，是你找来的还是你知道怎么盖？”
江建国又问。
江老四的脸涨红了说不出话来。
江建国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所有蠢蠢欲动的村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我告诉你们！这大棚，从头到尾，每一根钢材，每一个零件都是我江建国一个人，赌上了全部身家，甚至是我这条命，才换回来的！我响应的是市里陈书记的号召，搞的是‘科学化农业试点’！我承担着所有的风险所以我也有权享受所有的收益！”
“我之前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变！”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我江建国，是来招工的不是来找合伙人的！愿意跟着我干的我欢迎。我保证你们拿到手的工钱，比你们种地一年挣得都多！”
“但丑话说在前面！”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我这里不养闲人，更不养懒汉！谁要是敢在我这儿耍滑头，偷奸耍滑，那就别怪我江建国不念乡亲情分，让他立刻卷铺盖滚蛋！”
“至于那些想着什么都不干，就想靠着一张嘴皮子入股分红的……”
江建国冷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早已面如土色的江老四身上，“那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家，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一番话说得是毫不留情，斩钉截铁，像一盆冰冷刺骨的凉水，将所有村民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浇了个透心凉。
人群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们看着江建国那张冷硬如铁的面孔，又看了看他身边那尊如同铁塔般沉默的煞神孟山，那股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贪婪气焰，瞬间就被打压了下去。
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江建国，早已不是那个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老实人。
他是一头真正的猛虎，一头可以带他们吃肉，也同样可以轻易将他们撕碎的猛虎。
“我……我干！建国叔，俺听你的！”
人群中，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后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憨厚地挠了挠头，“俺就知道老老实实干活挣钱，那些虚的俺也不懂。”
“对！俺也干！”
“算我一个！”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反应了过来。
虽然不能入股分红让他们有些失望，但江建国承诺的“比种地挣得多得多”的工钱，对于这些穷了一辈子的庄稼汉来说依旧是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
江建国看着再次变得热切的人群，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他转头对苏秀云吩咐道：“秀云，搬张桌子出来。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下，明天一早，我们正式开工！”
“诶！好！”
苏秀云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连忙跑回家里，不多时便和孟山一起，抬出了一张破旧的八仙桌，摆在了大棚的入口处。
一场声势浩大的招工，就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开始了。
村民们再次蜂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在苏秀云面前的草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有的甚至因为抢位置而互相推搡起来被孟山那冰冷的眼神一扫，才立刻老实了下来。
江建国没有去管那喧嚣的场面。
他只是独自一人，缓步走进了那座还只是一个巨大骨架的温室大棚里。
初升的太阳，将他高大的身影，和他身后那无数根纵横交错的钢铁骨架的影子，一同投射在这片刚刚才焕发出希望的贫瘠土地上。
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一根冰冷的散发着幽蓝色金属光泽的桁架。
那触感，坚硬而又可靠，像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和苦难磨砺得坚不可摧的心。
他知道，今天的这场交锋，他赢了。
他用最强硬的姿态，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扼杀在了萌芽里，也为自己这个未来的“商业帝国”，立下了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规矩——绝对的掌控权。
但他也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抬起头，透过那纵横交错的钢铁骨架，望着那片广阔而又充满了未知的天空。
这个钢铁的骨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资源和手段。
而要让这个骨架真正地变成能创造财富的温室大棚，还需要一样最关键，也是最昂贵的东西——玻璃。
整整三百多平方米的玻璃。
在这个年代，这几乎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开销。
江建国缓缓地收回目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的退缩，只有一片更加冷静，也更加疯狂的盘算。
他知道为了钱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或许会比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更加的惊世骇俗。
也更加的没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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