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百年祖业,黄白之物
夜,深了。
寒风如同无形的野兽,在巨大的钢铁骨架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嘶吼,将白日里村民们那点可怜的热情,吹得一干二净。
江建国独自一人,站在这座由他亲手缔造的钢铁巨兽的腹中。
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那纵横交错的桁架,在他脚下的贫瘠土地上,投下了一张支离破碎的网。
他像一尊被月光冻结的雕塑久久地一动不动。
玻璃。
三百多平方米的玻璃。
这个念头,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靠着囤货赚来的那点钱,加上王大海那笔屈辱的“买路钱”,全部投入到这座大棚的钢材和人工上后,早已是捉襟见肘。
而购买玻璃所需要的资金,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一个万元户都望而却步的天文数字。
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靠菜站那点微薄的利润?
还是等着空间里的灵泉,催生出下一批“翡翠白菜”?
太慢了。
都太慢了!
他等不起。
王大海那条被当众抽了脸的疯狗,随时都可能从阴暗的角落里扑出来给予他最致命的一击。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座骨架变成能真正创造财富,能让他站稳脚跟的坚固堡垒。
江建国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的目光,越过眼前的钢铁骨架,越过沉睡的村庄,最终落在了不远处,那座早已破败不堪,却依旧承载着他所有记忆的祖宅之上。
一条更加疯狂,也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猛地窜了出来。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一段被他尘封了数十年的遥远记忆。
那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一个下着暴雨的夏夜。
他躲在爷爷的怀里,听着屋外那如同天塌地陷般的雷声,吓得浑身发抖。
爷爷为了安抚他,给他讲了一个关于江家祖宅的秘密。
“娃儿,别怕。”
爷爷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声音沙哑而又神秘,“咱们脚下这片地,可不一般。你太爷爷的太爷爷,那是在前清做过大官的。后来时局乱了他老人家就带着一辈子的积蓄,告老还乡,建了这座宅子。”
“那些黄的白的宝贝,就藏在这座宅子里。他老人家临终前留下话这笔财是留给江家后人的救命钱。不到家族生死存亡,天塌下来的时候,谁也不能动它。否则,就是大祸临头……”
这个故事,他一直当做是老人用来哄孩子的传说。
天,还没塌下来吗?
江建国自嘲地笑了笑。
对于前世那个被亲生子女活活逼死,冻毙街头的自己来说天早就已经塌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带着一股一去不回的决绝。
他知道,一旦他今晚真的动手去掘那份祖业,他走的就是一条真正意义上,再也无法回头的绝路。
那不仅仅是钱财,更是江家数百年的根。
掘开它,就等于掘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诅咒。
但,他别无选择。
夜,更深了。
当所有人都陷入沉睡,连村里的狗都停止了吠叫时,江家那破败的祖宅里,却亮起了一豆微弱的灯火。
江建国屏住呼吸,手里拿着一把铁锹,站在了堂屋正中央那块早已被岁月磨得发亮的青石板前。
根据爷爷的描述,那“救命钱”,就藏在这块被称为“镇宅石”的青石板之下,三尺黄土之中。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挥起了手中的铁锹。
“哐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开始挖。
一锹,又一锹。
冰冷坚硬的泥土,被他不断地翻起。
这个过程,远比他想象的要艰难。
常年被踩踏的地面,坚硬得如同岩石。
每一锹下去都震得他虎口发麻,后背那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也传来阵阵隐痛。
汗水,很快就浸湿了他贴身的衣衫,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挖!
挖开这片土地,挖开那段被尘封的历史,挖出他复仇的资本,也挖出他帝国的基石!
不知过了多久,当铁锹的尖端,再次狠狠地刺入泥土时,一声不同于之前的沉闷声响,传了出来。
“咚!”
像是什么东西被捅破了。
江建国的心,猛地一颤!
他扔掉铁锹,跪在地上用双手疯狂地刨着那松软的泥土。
是一个箱子。
一个用厚实的樟木打造,外面包着一层早已腐朽不堪的油布的箱子。
箱子上,还上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大锁。
找到了!
江建国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用铁锹的末端,对着那把早已脆弱不堪的铜锁,狠狠地撬了下去!
“嘎吱——”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中,铜锁应声而断。
江建国颤抖着手缓缓地掀开了那沉重的箱盖。
没有想象中那耀眼的金光。
映入眼帘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用油纸包裹着的一块块长条状物体,和一堆堆用麻绳捆扎着的圆形钱币。
他拿起其中一捆钱币,解开麻绳。
一枚枚带着袁世凯头像的银元,“哗啦啦”地滚落下来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种独属于那个时代的冰冷而又迷人的光泽。
袁大头!
江建国又拿起一块用油纸包裹的长条物,层层剥开。
一根通体金黄,入手沉甸甸,上面还刻着“壹两”字样的小黄鱼,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那冰冷而又厚重的触感,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黄金,白银……
江建国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仔细清点。
足足三百多枚袁大头,二十根一两重的小黄鱼,还有几件早已看不出原来样貌,却镶嵌着宝石的珠钗首饰。
发财了。
他真的发财了!
有了这笔横财,别说三百平方米的玻璃,就是把整个大棚都用玻璃盖起来也绰绰有余!
然而,就在他被这巨大的狂喜所包围时,他在箱子的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用锦缎包裹着的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枚通体血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的玉佩,和一封早已泛黄的信纸。
江建国拿起那枚玉佩,入手温润,竟与他空间里那块血玉的触感,有七八分的相似!
他心中一动,连忙展开那封信。
信,是江家那位告老还乡的先祖,用娟秀的蝇头小楷所写。
信的内容,并非是交代家产,而是一段充满了悔恨和诅咒的遗言。
“……余半生戎马,权倾一时,然为换今日之富贵,昔日曾助纣为虐,以凤凰血玉为引,行灭门绝户之事,致使苏氏满门,三百余口,尽丧于火海……此玉,乃苏家镇族之宝,传闻有通天彻地之能亦有血亲相咒之怨。今余大限将至,夜夜为冤魂所扰,知报应不爽。特将此不祥之物,与毕生所得,同封于此。后世子孙,若非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切不可开启此箱。否则,苏家之怨,必将降于我江氏后人,生生世世,血债血偿……”
信纸,从江建国那微微颤抖的手中,飘然滑落。
他呆呆地看着手心那枚鲜红如血的凤凰玉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凤凰血玉……
苏氏满门……
血亲相咒……
难怪,难怪苏秀云会嫁进江家!
难怪她的血,能与自己的灵泉空间产生共鸣!
难怪萌萌会觉醒那诡异的治愈异能!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而是横跨了百年,早已注定的因果!
是苏家那三百多条冤魂,对江家后人,最恶毒的诅咒!
江建国缓缓地站起身他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片无边的黑暗。
他知道,他打开的不仅仅是一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
他打开的是一扇通往更深更黑暗也更血腥的命运的——地狱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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