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釜底抽薪，罐头厂的断供危机
夜风如刀，卷起冰冷的尘土，刮在赵铁军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他手中的地址和那几张浸透了血污的大团结，仿佛有千斤重。
那辆半新不旧的三轮摩托，在通往江家村的土路上颠簸着，每一下都像是颠在他的心上。
他本是活在这世上的一叶孤舟，早已习惯了生活的死水微澜。
可那个叫江建国的男人，和他那句“我给你一份前程”的承诺，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巨石，在他那早已麻木的人生里，激起了万丈波澜。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但他知道，作为一个兵，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天职。
当他根据地址，终于在江家村的村口，找到了那家挂着“建国菜站”牌匾的小院时，夜已经深了。
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这座小院的堂屋里，还亮着一豆昏黄的灯火，像一双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固执地等待着未归的家人。
是孟山。
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胳膊，用那双在黑暗中如同野兽般闪着寒光的眸子，冷冷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赵铁军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同为经历过生死的人，他瞬间就从对方身上，嗅到了一股同类的也是极度危险的气息。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手上沾过的血，怕是比他见过的还要多。
听到“江建国”三个字，孟山那冰冷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屋里的灯火，猛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苏秀云披着一件单衣，冲了出来。
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熬夜的疲惫和深深的焦虑。
当她看到门口这两个如同神魔般对峙的男人，和赵铁军手中那刺眼的血色时，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说什么？我公公他……”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几乎不成调。
赵铁军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将事情的经过，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三根肋骨骨折内出血生死不知”时，苏秀云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嫂子！”
孟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公公……公公他……”
苏秀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她死死地抓住孟山的胳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不倒下去。
这个家，刚刚才看到一丝希望，怎么……怎么就又遭此横祸？
就在苏秀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得肝肠寸断，整个小院都陷入一片悲戚和混乱之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孟山眉头一皱，将苏秀云扶到一旁，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是平日里给菜站供应罐头瓶和白糖的二道贩子。
他一脸的焦急和为难，看到孟山，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催命的阎王。
“孟……孟山兄弟，”
他搓着手，不敢看屋里的情形，只是对着孟山，结结巴巴地说道，“出……出事了。我……我那条线，断了。”
“什么意思？”
孟山的声音，冰冷得能掉出冰渣。
“就是……就是给咱们供货的那个罐头厂，今天突然通知我，说以后……以后所有的酵母，都……都不卖给我们了！”
二道贩子哭丧着脸说道，“我问了半天，他才跟我透了句实话，说是……是县机械厂的王大海厂长，亲自打了招呼，谁要是敢再卖给你们‘建国菜站’一两酵母，就让他在县里混不下去！”
釜底抽薪！
这招，不可谓不毒！
建国菜站除了卖新鲜的“翡翠白菜”，另一大收入来源，就是苏秀云用江建国教的法子，做的水果罐头。
那酸甜可口的味道，在迎客来饭店卖得极好。
而制作罐头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发酵，最离不开的就是酵母！
王大海这是要断了江建国的根！
他不敢在明面上报复这个“改革先锋”，便用这种最阴损的手段，在背后捅刀子！
这个消息，对于此刻的苏秀云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公公生死不知，家里唯一的财路，又被人彻底斩断。
“怎……怎么办……”
苏秀云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她感觉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看着这个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摧垮，濒临崩溃的女人，又看了看屋里那个还在安睡的小女孩，一直沉默的赵铁军，心中那根名为“责任”的弦，被再次拨动。
他不知道江建国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和那个什么王厂长有什么恩怨。
他只知道，他受了那个男人的托付，要来守护这个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孟山，却突然开口了。
“嫂子，你别慌。”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老板他……临走前，是不是交代过什么？”
孟山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秀云心中所有的混乱和绝望。
她猛地抬起头，想起来了！
公公在去县城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将她叫到后院的菜窖里，指着一个被他用油布封得严严实实的小瓦罐，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对她说过。
“秀云，这里面装的是咱们家真正的宝贝，是咱们的‘根’。不到万不得已，天塌下来的时候，谁也不能动它。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你就用它。记住，用山泉水化开只需一小勺，就够用一整缸。”
“对！”
苏秀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有！公公交代过！”
她再也顾不上去悲伤，也顾不上去理会那个还在门口唉声叹气的二道贩子。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将军，对着孟山和赵铁军，用一种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孟大哥赵大哥我公公的命要救这个家也不能倒！”
她深吸一口气，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飞速地运转起来。
“酵母没了罐头瓶和白糖也没了。但我们后山，有的是吃不完的山楂和野苹果！我们自己采果子，自己想办法！”
她快步冲进后院的菜窖，将那个被公公视若珍宝的小瓦罐，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当着孟山和赵铁军的面，她颤抖着手，层层揭开了那密封的油布。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清甜异香，瞬间从瓦罐里飘散而出，弥漫了整个堂屋。
那香味，仿佛带着生命的气息，只是闻上一口，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只见那小小的瓦罐里，盛着半罐如同凝固的蜂蜜般，呈现出淡金色泽的粘稠膏状物。
在昏黄的灯光下，那膏状物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层微弱的莹润光泽。
这，便是江建国用那已经极其稀薄的灵泉雾气，混合着空间里的黑土，耗费了无数心神，才凝结出来的“灵泉酵母”！
这是他为这个家，留下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坚固的一道防线！
“孟大哥赵大哥”苏秀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眼中噙着泪水，声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天亮之后，麻烦你们，带上村里所有能动弹的人去后山给我把所有能吃的野果，都摘回来！”
“这个家，我苏秀云，替我公公，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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