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君临
翌日，辰时。
冬日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边，将清冷的光，洒在这座古老的青阳县城之上。
城墙内外，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城外，玄武卫的军阵，如同一片沉默的黑色森林，肃然而立。
昨夜的血与火，仿佛并未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们换上了崭新的铠甲，擦亮了手中的兵刃。
那五十名身披重甲的陌刀队士兵，更是如同五十尊沉默的铁塔，立于军阵的最前方，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
只有那面绣着“陈”字的黑色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陈默独自一人，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之上，立于军阵之前。
他的身后，是同样骑着马的陈四柳清月和孙巧儿。
柳清月看着眼前这座雄伟的城池，看着那紧闭的城门和城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守军，一双秀眉不由得紧紧蹙起，手心里满是紧张的汗水。
“小叔……”
她忍不住靠近陈默，压低声音道，“他们……真的会开门吗？”
“会的。”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他知道，周正源是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总会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而城墙之上，气氛则压抑得近乎凝固。
所有的青阳驻军，都神情紧张地，握着手中的武器，俯瞰着城下那支散发着恐怖杀气的军队。
尤其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五十个如同魔神般的钢铁巨人身上时，更是忍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一夜之间，关于昨夜那场大战的各种传闻，早已传遍了全城。
天降神火，一箭屠百钢铁魔神，刀斩朝廷命官……
每一个传闻，都充满了神话般的色彩，将城下的那支军队和他们的领袖，渲染成了一支不可战胜的天兵天将。
县令周正源，穿着一身崭新的七品官服，头戴乌纱帽，站在城楼的正中央。
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墙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身后，站着青阳县所有的官员和士绅代表。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恐惧、有不安，也有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大人，时辰……到了。”
一旁的师爷，声音干涩地提醒道。
周正源深吸一口气，他看了一眼城下那个独自立马，气定神闲的青衫少年，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青阳县的历史，将由他亲手翻开新的一页。
他缓缓举起了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却又无比清晰的呐喊：“开城门！”
“吱呀呀”那扇象征着大夏王朝对这座城池统治权的厚重的中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地向内打开。
阳光，顺着那洞开的门缝，照射了进去在幽深的门洞里，铺下了一条金色的地毯。
城门之后，没有刀枪，没有埋伏。
只有县令周正源，带着青阳县的大小官员，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整整齐齐地，躬身而立。
在他们的身后，是黑压压的自发前来挤满了整条街道的青阳县百姓。
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好奇和一丝发自内心的狂热。
他们高举着手中的“雪棉布”，像是举着某种信物。
当城门，完全打开的那一刻。
当陈默那年轻而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时。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一声：“恭迎陈义士入城！”
随即，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从城内轰然爆发！
“恭迎陈义士！”
“陈义士威武！”
这声音，不是被迫，不是伪装，而是发自肺腑的对那个为他们带来温暖，又为他们“剿灭悍匪”的英雄的真心拥戴！
周正源听着这震天的声浪，看着城外那支纪律严明、杀气冲天的铁军，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民心军心皆在彼方。
这大夏的天下，怕是真的……
要变天了。
他领着众官，快步走出城门，在那万众瞩目之下，对着立马横刀的陈默深深地一揖到底！
“下官，青阳县令周正源，率阖县官吏士绅，恭迎陈将军！”
他没有称“义士”，而是直接称“将军”。
一个字，便道尽了他所有的立场与选择。
陈默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亲手将他扶起，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周大人言重了。陈默一介山野村夫，何德何能敢当将军之称。”
“当得！当得！”
周正源看着陈默那双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心中再无半分侥幸，姿态放得更低，“将军神威，剿灭国贼，安定一方，实乃我青阳数十万百姓之福！我等今日，是代全城百姓，感将军之恩！”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场本该是血流成河的攻城之战，就这样以一种近乎于“君临”的姿态，兵不血刃地，和平落幕。
陈默在周正源和全城官吏的簇拥下，昂首阔步，走进了这座属于他的第一座城池。
他的身后，玄武卫军容整肃，迈着整齐的步伐，如同一条黑色的铁龙，缓缓入城。
他们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敬畏与崇拜，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柳清月和孙巧儿，并辔跟在陈默身后。
看着眼前这幅万民拥戴，君临天下的盛景，柳清月的美眸之中异彩连连，心中那份爱慕与骄傲，几乎要满溢出来。
而孙巧儿，则看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背影，心中那盘“生意经”，早已被彻底打翻。
她知道，自己跟的这个人，他想做的生意，是这整个天下。
……
县衙，后堂。
所有的闲杂人等，皆被屏退。
只有陈默与周正源，相对而坐。
“周大人，”
陈默亲自为他倒上一杯茶，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与你绕圈子了。”
“从今天起，这青阳县，我说了算。你，可有异议？”
周正源端起茶杯，苦笑一声：“将军说笑了。如今这青阳县，上至官吏，下至贩夫，谁人不知，将军您才是这青阳县真正的天。下官，又岂敢有半分异议？”
“很好。”
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放心。你这个县令，还可以继续当下去。我不仅让你当，我还要让你当得比以前更风光，更有实权。”
“哦？”
周正源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要你，帮我做三件事。”
陈默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以县衙的名义，张贴安民告示。就说我陈家村义军，是奉你之命，前来剿匪。如今匪首已除，大军入城，只为休整秋毫无犯。”
“第二，清点城中府库粮仓武备库，我要知道这座城到底有多少家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你，以县衙的名义，在全县境内，颁布一道新的法令。”
“一道，名为‘计口授田，按劳分配’的……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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