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狼来了
那名斥候带来的消息，如同一盆从天而降的冰水，瞬间浇灭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狂热与喜悦。
玄甲军！
这三个字，对于大夏王朝的任何一个子民来说都代表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
那不是镇抚司那种只会在阴暗角落里动用私刑的鹰犬，也不是青阳县这种地方上的羸弱驻军。
那是大夏立国百年，为了抵御北方草原上最凶残的游牧民族，用无尽的财富和鲜血，喂养出来的一头真正的战争巨兽！
玄甲军的士兵，每一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兵。
他们身披王朝武库中最精良的黑色重甲，手中的武器，是专门为了破甲和对付骑兵而特制的百炼钢刀。
他们是大夏王朝最锋利的矛，也是最坚固的盾。
他们的统帅，更是被誉为“北境之王”，受皇室绝对信任的异姓王燕王！
这样一支代表着大夏军力巅峰的虎狼之师，为何会突然离开他们镇守的北疆防线，南下出现在这里？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周正源的脸色，比刚才被王德安逼宫时还要难看百倍，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玄甲军乃国之柱石，非有圣上兵符和燕王亲令，绝不可擅离北疆半步！他们……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东家！”
陈四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无比凝重的神色，“斥候可看清了？有多少人？领军的主将是谁？”
“回……回东家……”
那名斥候大口地喘着气，声音里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惊骇，“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兵！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小人不敢靠近，远远看去估计……估计不下五千骑！”
“至于将旗……太远了看不真切。只看到一面绣着‘燕’字的黑色大旗，和无数面绣着猛虎下山图的军旗！”
燕王亲军！
五千重甲骑兵！
这两个信息，如同两柄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如果说之前对阵镇抚司，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那么面对五千名装备精良，久经沙场的玄甲军重骑，他们这点家底，哪怕城墙再高，武器再利，也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重骑兵，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陆战之王！
一旦让他们在平原上冲锋起来任何步兵方阵，都会被轻而易举地碾成齑粉！
一股名为“绝望”的气氛，开始在众人之中，悄然蔓延。
然而，就在这所有人都心神大乱的时刻，陈默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反应。
他没有惊慌，更没有绝望。
他只是微微地，皱起了眉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身旁的城垛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他在思考。
思考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关键问题。
“不对。”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睿智与冷静的光芒。
“时间，不对。”
“时间？”
众人不解。
“对，时间。”
陈默看向那名斥候，沉声问道：“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做什么？是急行军，还是安营扎寨？”
“回东家，”
斥候努力回忆着，“他们在城北八十里外的官道上。看样子……不像是急行军，队列虽然整齐，但速度不快。而且……他们的行军方向，似乎是笔直地，朝着东南方向，并非是冲着我们青阳县来的。”
“东南方向……”
陈默走到一张临时的地图前，目光在上面飞速地扫过。
青阳县的东南方，穿过几座州府，便是通往京城的最主要的官道！
再联想到京城那场由自己亲手点燃的政治风暴，一个大胆的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瞬间在他的脑海中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那依旧充满了惶恐和不安的脸，用一种无比自信的语气，缓缓说道：“狼，是来了。但它不是来吃我们这只羊的。”
“它是被它那远在京城的主人，召唤回去护驾的！”
“京城那场大火，烧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旺。张阁老倒台，户部大清洗，必然引发了朝局动荡。皇帝老儿坐不住了，他怕有人趁机作乱，所以才急调他最信任的北疆玄甲军，回京震慑宵小，稳定局面！”
这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如同一道拨云见日的曙光，瞬间照亮了众人那颗被恐惧笼罩的心！
“原来……原来是这样！”
周正源恍然大悟，他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孙巧儿冰雪聪明，她虽然也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就算他们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可五千重甲骑兵过境，这始终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万一他们粮草不济，想入城‘借粮’，我们是给，还是不给？”
“问得好。”
陈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这头猛虎，虽然不是来吃我们的，但它路过我们家门口，我们若是应对不当，被它顺口叼走几块肉，也是必然的。”
“所以，我们不能打，但也不能弱。”
他环视着众人，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一道道清晰的指令，从他的口中，迅速下达。
“周大人！”
“下官在！”
“立刻以县衙名义，发布‘坚壁清野’令！命令城外所有村庄的百姓，立刻携带家中所有余粮和牲畜，迁入城中！速度要快！我要让那玄甲军所过之处，连一粒米、一只鸡都找不到！”
“陈四！”
“属下在！”
“玄武卫，取消所有休假，全员登上城墙，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将我们所有的‘惊弦’和投石机，都给我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刀要出鞘，箭要上弦！我要让每一个路过此地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青阳县，是一块能磕掉他们满嘴牙的铁板！”
“孙巧儿！”
“民女在！”
“你立刻去清点府库，将我们缴获的属于镇抚司的所有财物，单独封存。再准备一千匹最好的雪棉布，和一百头肥羊，一百担精米。”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猛虎过境，固然要亮出我们的爪牙。但有时候，递上一块肥肉，或许能让它走得更快一些。”
“他若是以礼来，我便以礼送。”
“他若是想动歪心思……”
陈默缓缓走到城墙边，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完全属于他的城池，声音冰冷而霸道。
“那我就让他和他那五千铁骑永远地留在这片土地上，做我新土的花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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