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三人行

“姨娘真会拿我们打趣儿。”白香霖笑道。

一上二楼，入目可及的便是一扇十分精致的百鸟朝凤刺绣屏风，屏风上鸟兽和凤凰都绣的栩栩如生，各色丝线鲜明清晰，在烛火下仿佛带着暗暗的流光，使这副刺绣图看上去竟像是会动一样，十分亮眼，也为整座玉子楼增添了几分色彩。

连白香霖这个现代人见了，也不由为之赞叹，难怪都说手工绣品值钱，机绣确确实实做不到手工绣这样的水准，这也是白香霖实实在在第一次见到这般精细生动的绣品屏风，然而更让白香霖觉得惊艳的，是自屏风上散发出来的淡淡花朵余香。

白茹云鼻子也灵，开口问道：“这屏风上居然还有花香味，而且还不止一种？”

白香霖只略略一闻，便立刻分辨出来了所有花香，且几乎都是纯粹天然的花香味，没有其他加工，在古代能达到这样的工艺着实不容易。

梁柔走出来答道：“是的，这副屏风上的刺绣虽只绘了一小部分的《百鸟朝凤图》，但上面出现的桃花、桂花、杏花、牡丹，都是用泡在新鲜花液里的丝线制成，所以带着各种不同的花香。”

秦姨娘人还没过来，但笑声却响彻整层楼。

“夫人品位高雅，这随随便便一扇屏风，竟都如此珍贵罕见，若不是今儿来这玉子楼一观，妾身哪里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稀奇的好东西呢？以前啊，可真是坐井观天、没见过什么世面了。”

这秦姨娘一开口，梁柔面上得体的笑容瞬间便僵了僵，明明听着也是一番夸奖之词，可不知为何，经秦姨娘那轻快的语气一说出来，就显得有些暗讽之意。

白香霖略略想了想，立马就反应过来，以父亲的官阶和实力，断是用不起这么好的屏风的，更别说这一楼的珍品和名画，想都不用想，这是嫡母从母家带过来的好玩意，平日里父亲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现今秦姨娘这开口一说，倒会提醒父亲，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来自于妻子母家，并非白家的东西，而自己奋斗这大半生，却也还是居于岳丈一家之下。

更别说这玉子楼里处处讲究，和白府里其他地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父亲再怎么也是个男子，是封建社会里的一个京官，且还有徐三秋这个女婿在场，父亲的自尊心很难不作祟。

越过屏风，就是一处供人休憩赏乐的大雅室，墙上挂满了名画，若想过夜的话，两旁还有封闭的小雅间。

白香霖只见白允齐神色淡淡道：“贤婿在这儿呢，你也不嫌丢人？”

“老爷，妾身也是感慨一下嘛，妾身知错了。”秦姨娘用惯常那副娇柔语气说道。

一旁的徐三秋正在看挂了满墙的字画，听罢扭头笑了一下。

“岳丈言重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见外。更何况小婿我也觉得姨娘所言不错，饶是在我家，也很难找到这么多的珍稀物什和名人字画，想来也就只有我那个堂弟院子里能找到与之媲美的藏宝阁罢。”

见徐三秋这般说，白允齐脸上又挂起笑容，随口一问道：“贤婿家中还有一位堂弟？怎的从未听说过？”

坐在另一边的白香霖明显地看到对面的秦姨娘眼神都亮了，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果然是当妾的，遇事就是稳不住，有点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一听到徐三秋说家中还有位堂弟，瞬间便有了攀附的心思，这时候倒忘记了当时是怎么说白茹云的了？轮到她自己了，还不是有将女儿塞到徐家的念头？

可笑得很。

徐三秋一门心思都在白茹云身上，倒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随意答道：“是我五叔的独子，名叫徐四言，以前随五叔在江陵住，三年前才回到我们徐家的，之后又身体孱弱多病，所以一直养在府里，没出过门，故而他素来喜欢收集东西，以此打发时间。”

听到这话，秦姨娘的眼神又暗了下来，白香霖像个看客一样将秦姨娘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权当看个笑话。

只是她这心里仍是不由自主地起了涟漪。

单单是听徐三秋这寥寥几句的描述，她仿佛就能看到徐四言这些年来是怎么度过的。

病痛的折磨、漫长的煎熬、无尽的孤独，他以前是那般意气风发温文儒雅的一个男子啊，在这巨大的反差之下，他活得该有多难受。

难怪他忘不了和她的那些曾经，也放不下对她的感情，她对于徐四言来说，是慰藉，是光，是……希望。

白允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来徐家的少爷都是有才有德之人，还真是可惜了，大好男儿，就这样被困于一方天地，真是老天妒之。”

“哎——”徐三秋头一低一摇，也是一副叹息模样，只是垂着的眼里浮现的那抹窃喜，无人看见。

——

小玉楼参观完之后，梁柔提议让白香霖带着徐三秋在府上四处逛一逛，于是这一大伙子人就这样散了。

分道扬镳之前，白香霖邀请了白茹云一块儿走，白茹云本来也存着这样的心思，所以白府里就出现了白香霖站在徐三秋和白茹云中间的一幕。

没逛上一会儿，徐三秋见周边也没有其他人在，便卸下那副好丈夫的面具，皱着眉头和白香霖拉远了距离。

“你身上这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徐三秋十分嫌弃道。

白香霖瞬间便有些委屈，“是我的错，我不该擦那香膏的，让夫君受苦了。”

一旁的白茹云一看白香霖这温顺模样，心里就不是滋味。

她暗道这白香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挺有气焰的吗？怎么现在就变小白兔一样没点脾气了？

思及此，白茹云更是打定主意要和徐三秋独处了，于是她开口提议道：“这日头不小，而且忙活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不如我们回院子里歇息下，姐姐你也可以趁机沐浴更衣，这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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