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何必给我
和每个嫁妹妹的兄长一样，尽管欣赏，却有些不忿。
照着指使找到后山，绮怀阳一眼便看到坐在石桌边的消瘦身影，登时鼻尖一酸，走过去跪下，哑声唤道：“父皇。”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手微微颤抖着将他的脸摸了摸，一声长叹。
“吾儿！”
绮元随当初狠心将绮怀阳送上战场，一来是为了磨炼绮怀阳，让他有更多的底气资本继承皇位。
二来也是为了让绮怀阳远离太后的迫害。
只是这一别，便是数年，父子二人久未见面了。
“高了，也瘦了。”
绮元随摸着少年人消瘦到有些硌手的肩膀，一阵心酸。
父子俩闲聊了几句交谈过彼此知道的信息，便都问到了最关心的人。
“建德她如今怎样了？”
两人久未见面，所谈无外乎围绕着绮月寒。
提及赫连潭失忆，绮月寒下落不明，绮元随唏嘘不已。
“那夏北三皇子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没有他，朕怕是早就死了。”
绮怀阳点头未答，方才那一眼所见，却又深刻不少。
瞧着无情的人，倒比看似温柔之人要有情得多。
听绮元随又说道：“朕曾派云不语到夏北去探望月寒，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尚未等到云不语带回月寒消息，便出了这件事。”
“父皇放心，云大人已回来了，如今就在儿臣帐中。皇妹吉人自有天相，也定会没事。”
“但愿如此罢。”
绮元随掩唇闷咳一声，绮怀阳惊想起来意，取下颈间戴着的千骨。
“幸而此物儿臣一直带在身上，若是在宫里就麻烦了。赫连潭说千骨能解父皇身上的毒。父皇快试试。”
千骨算不得严格意义上的药，乃是苗疆千年一显的圣物。
当年绮月寒的外祖，开国大元帅马踏苗疆，两国议和，商定苗疆为臣属国，每年纳贡若干。
这味圣物，便是当时的战利品。
传闻有温神养骨的功效，绮元随便赐给绮怀阳带在身上。
绮元随伸手去接，父子二人皆未设防，不察一支箭矢擦着手边划过。
匆匆收回手，千骨却脱手而落。
绮怀阳俯身去接，一抹白影却快了一步，抢过千骨，猱身翻上树干。
来人是个少年，一身短打劲装，目光清澈明亮，只是此刻露出几分为难内疚，拱手道：“两位，对不住，这药对我意义非凡，我不能把它给你们。”
绮怀阳轻喝一声抽出长剑，怒斥：“你是何人，快把东西还来！”
轻刃目光一阵挣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绮怀阳抽身追上去，挥剑砍去。
不得已，轻刃只得回身抵挡，两人转眼过了几招。
绮怀阳看出此人并未动真格，亦处处不敢伤他，眯了眯眼，虚晃一招挑落轻刃手中兵刃。
剑架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呵斥：“从实交代你是何人，抢我药作甚！”
轻刃偏开目光，挣扎片刻，闷闷不乐：“我是三皇子的手下。”
绮怀阳一怔，将剑收回，狐疑：“赫连潭让你来的？他要千骨做什么。”
“不，不是……我自己要来的，主子不知道。”
轻刃咬了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
“太子殿下，小人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可能不知道，我家殿下也中了这毒。”
少年郎嗓音里染上哭腔，前几天他偶然间听到赫连潭和上官岑的对话才知道，訾阳华留下的秘术随着记忆的恢复也失效了。
赫连潭本就千疮百孔的身子，如何能再次经受毒发。
绮怀阳一怔，仔细回想一下，方才看到赫连潭，确实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气息。
习武之人对气息之敏锐，是天生的，察觉不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此人高深莫测，实力远超他之上。
另一种，便是已经行将就木，精气不足。
轻刃颤声：“太子殿下，我们主子的身体已经受不住毒发了，您根本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这次他一句没提起自己中毒，要把药给贵国皇上，可小人做不到那么心胸宽广。”
绮怀阳一阵纠结，一个是最疼爱的妹妹的良人，一个是亲生父亲，无论谁死了，他都不愿见到。
平心而论，赫连潭付出了许多，连绮元随都是赫连潭跪下求百花谷的人去救回来的。
可私心而论，他做不到大公无私。
垂眸沉默片刻，绮怀阳哑声：“小兄弟，对不起，药不能给你。不过我答应你，待我父皇好了，我会亲自去苗疆再寻一支千骨回来。”
千骨是苗疆圣物，千年方长出一支，再寻谈何容易。
轻刃红着眼眶摇头，紧紧捂住千骨：“我不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去死！”
绮怀阳皱眉，暗暗握紧剑柄，身后忽传来一声咳嗽。
赫连潭脸色苍白如纸，瘦骨伶仃，立在一株枯木旁，声色淡淡：“轻刃，把药还回去。”
随即向绮元随，绮怀阳各行了一礼：“我对手下管教不周，让二位见笑了。”
轻刃紧紧抿唇，用力摇了摇头：“主子，您不能……”
“轻刃，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赫连潭伸出手，消瘦见骨，目光温和。
“给我。”
轻刃含泪把千骨还了回去，落寞退到一旁。
赫连潭掩唇咳了一声，垂眸，不动声色将掌中血迹藏到身后，把千骨交到绮元随手中。
绮元随皱了皱眉：“你自己的毒……”
“陛下不必听小孩子胡说，千骨本就是南离秘宝，理应您用。更何况，外臣这具身体，早已是千疮百孔，四面漏风，便是解了声声慢，亦不见得能活下去，何必给我。”
他将身上的毒说的云淡风轻，轻刃听着却心中发酸。
每日在赫连潭身边伺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赫连潭夜里常疼的睡不着，强撑着处理朝政，连夜赶回来料理訾阳华后事。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可能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绮元随仍有些犹豫，他总角之岁登基，从一个被姜太后把控的傀儡到如今，所见所感，皆不似寻常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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