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血崩之兆

底下的人闻言，比太后还慌张，纷乱中，有人推了一把身边的人：“快去请皇后和苏相啊！”

如今朝中能说话做主的，也就只要苏家人了。

太后满目狰狞，已顾不上其他，咬牙切齿收拢手臂：“你当真死也不肯传位！”

赫连御皱了皱眉，目光所及，是太后近乎癫狂的神色，她像失了理智，手上的力道也有些失控，匕首陷进皮肉，渗出一道血线。

“太子尚且担不起这个担子，朕宁死，也不能拿祖宗基业开玩笑。”

太后大怒，她筹谋了半生，对权利的渴望已经到了疯魔偏执的地步，用力架着匕首，提起龙袍领子：“哀家此刻杀了你，再扶太子登基，未尝不可！”

皇帝脖颈边的鲜血更刺激的她理智全无，似乎对她而言，这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仅是她权利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眼看匕首即将擦过脆弱的肌肤，触碰到纤弱的血管，殿下传来气喘吁吁一声急喝：“太后娘娘且慢！”

太后眯了眯眼，却是苏皇后一行人。

她回宫后，便让人将皇后从大理寺提了出来，碍于悠悠众口，留她在宫中小佛堂抄经祈福。

昔日雍容华贵的皇后清瘦了许多，衣着淡雅，却多了几分沉着，看着她，真挚：“太后娘娘，您当真想背上弑君杀子的千古骂名吗。”

苏丞相满头大汗，连连附和着点头：“娘娘，这可是陛下啊，您的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您怎么下得去手！”

太后此刻才像看到血痕一般，怔了一瞬，却未松开皇帝，只是将匕首放开些许，警惕后退了几步，倨傲昂然：“怎么，你们苏家向来是哀家的走狗，如今以为说几句好话，日后皇帝就会放过你们么。”

苏丞相脸色霎时有些难看，嘟囔：“胡，胡说八道！”

太后看到跟在最末端的赫连羽，目光霎时柔了柔，笑道：“羽儿，到皇祖母身边来。”

赫连羽像被强行抓来凑数的，听到太后叫他，更是惊恐的退后了半步。

便听到苏玉溪嗤笑了声：“废物。”

两人成婚多日，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却相敬如冰。

苏玉溪性子强势，赫连羽本想借着丈夫的名头打压她，却被反压一头，愈发不喜，整日流连楚馆。

他知道，苏玉溪也不检点，每日不着家，不知跑去哪里厮混，每每在家中碰面，苏玉溪定要数落他不知上进，堂堂储君像个废物点心。

赫连羽骂不过，上手去打，第二天苏玉溪便会闹到苏丞相面前，闹的朝野皆知，他丢不起这个人，索性形同陌路。

虽是夫妻，却比仇人还僵些。

此刻当着赫连御和太后的面，苏玉溪还不留情面，赫连羽霎时怒了，冷声：“闭嘴，你这个荡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勾当！”

两人旁若无人的骂起来，一旁苏丞相和苏皇后只觉面子挂不住，不由呵斥了句：“都闭嘴！”

赫连御目睹这场闹剧，心头惶然，一个是他自小宠爱的嫡子，一个是他温婉的皇后，怎么一眨眼，变成了这副模样。

好似以往每个人都戴着层面具在他面前。

莫名的，他想起了赫连潭。

这个始终如一待他冷淡的儿子，却不顾生命危险，将他救了出去。

而太后亦是不耐的皱了皱眉，加重语气：“羽儿，连皇祖母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赫连羽诺诺，低下了头。

“羽儿，这些人说你懦弱无能，今日皇祖母便让你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天底下便再也没人敢嘲笑你了。听话，到皇祖母身边来。”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落到了赫连羽身上，他头皮发麻，生出了转头逃跑的念头。

苏玉溪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

皇后见机，皱眉呵斥：“你们两个成何体统，都给我退下去！”

赫连羽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丢人了，慌忙退到偏殿。

苏皇后回头，对太后：“母后，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天子家事更是如此。母后可否和儿臣进殿说话。”

太后垂眸思量片刻，点了点头，退回殿内。

殿门紧闭，一缕阳光照在佛像上，佛陀低眉，微尘浮动。

直到此刻，太后才冷静了些许，蓦然发现手心已满是汗水，几乎握不住匕首。

她只不过想要逼迫皇帝退位，从未想过伤他……

事已至此，低头已是不可能，太后斜睨了皇后一眼，轻嗤：“你做出了那么多丢人的事，是哀家把你从大理寺捞出来。现在倒好，你装得一副清高出尘的模样，来劝我来了。”

苏皇后不置可否，反倒怡然在一旁坐下，淡淡：“母后让儿臣抄了几日的经，儿臣很是受用，心境平和了许多。倒是母后，吃了十几年的斋，念了十几年的佛，怎么连最简单的道理都参不透。”

太后脸色紧绷：“一个小辈也敢来对我说教，滚出去。”

“既然母后不爱听这些，儿臣便不说了。换个话题，咱们来谈一谈，现在的事。”

“哦？”

“母后也不想弑君罢，更想活着离开，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是么。”

“是又如何。难道你有两全的法子。”

苏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垂了眸：“儿臣一直想同母后交交心。入宫数十年，儿臣从豆蔻耗成了半老徐娘，所行所历，诸多事，未曾像母后道谢。”

旧时宫墙边柳，离人心上秋，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少女啊。

“羽儿出生那年，母后十分欢喜，赐下无数奖赏，其中有一样熏香，名唤天罗妇，传闻是西域进贡之香。儿臣感念深恩，点了几日，尔后有血崩之兆，若非发现的及时，只怕今日难以再见母后。”

再提起这些旧时恩怨，苏皇后竟已能平静对待，轻笑了笑：“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早在那时，母后便想除掉我，领养羽儿，好让他长成您称心如意的模样。”

太后冷然：“可惜你虽蠢，命却大，我只恨没狠下心再下一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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