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有心事么
这儿地处高山，一年四季都冷些，素来下雪也比别处早，屋里烧着地龙，终日门窗紧闭，绮月寒连四季变化都不知。
南离极少下雪，绮月寒呼出一口雾气，新奇的伸出手想去接。
身后传来云儿的惊呼声，紧接着，云儿便取了件披风过来急急给她披上：“夫人，您身子弱，怎么能吹风呢，快些进来。”
披风带着屋中地龙暖气，扑到身上，与屋外的冷气一交，激得皮肉下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绮月寒觉出冷来，低头呵了口气，拢紧袍子点了点头，由云儿把窗户关上。
云儿方才去厨房取了鱼汤，盛了一碗端到绮月寒面前：“夫人刚吹了风，这汤里恰好有生姜，快喝了暖暖身子。”
绮月寒弯了弯眸子，笑她小题大做，却是听话的喝了一口。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总觉得汤里腥味更浓了，喉咙发痒，咽了一口，绮月寒便捂住嘴，脸色苍白，无力道：“罢了，我今日当真喝不下，端下去吧，我要歇会儿。”
云儿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不敢多嘴，只离开时默默将地龙烧旺了些。
屋中热气薰腾，连身上都出了汗，黏腻不已，绮月寒在睡梦中眉头紧锁。
她感觉自己被放在火笼里烤，蒸的头好晕，热的眼花，喉咙干涩发渴，舔了舔嘴唇，竟干的起了皮，刺啦啦刮出些许铁锈味。
到了后半夜，绮月寒心悸而醒，才惊觉梦中不是错觉，她喉咙一阵阵的疼，鼻子也堵了，连呼吸都困难。
好似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激得身子不住发抖。
绮月寒抿了抿唇，哑着嗓音叫：“云儿。”
她从一开始就给了这云儿一个下马威，之后也提防着她，云儿对她恭敬有余，亲近不足，并未住在外室。
叫了两声也不见有人答应，绮月寒只好自己下床，去桌边倒水，昏昏沉沉走到了，一摸茶盏，凉的透心。
头愈发晕了，绮月寒支撑不住，瘫软坐到凳子上，一拂手摔了桌上的杯子。
哐当一声，动静在静谧的雪夜中格外明显。
下一刻，门便被敲响，容策略带焦急的嗓音响起：“公主，你怎么了么？我能进来么。”
绮月寒无力回答。
容策问了两遍后，破门而入。
滚烫的额头碰上一双温凉的手，绮月寒舒服的一声喟叹，耳畔听到了容策怒极的质问声：“混账东西，你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夫人发了高烧你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她直觉容策是在骂云儿，张了张嘴想要劝止，到底是晕了过去。
醒来时，身子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水里，烧已经退了。
抬眼对上容策血丝遍布的眼睛。
绮月寒嘴唇动了动，直觉他目光中带着谴责，便避开了。
容策气极，又无奈极了，半晌，叹了口气：“你身子弱，丁点儿风都吹不得。云儿太粗心，我已经把她换下去了。”
绮月寒愕然，有些愠怒：“我，咳咳，这和云儿没关系，你为何总不问我，便往我身边安插人，换人，你……”
余下的话，在看到门口怯生生站着的人影时，戛然而止。
锦绣比起分别前来，消瘦了许多，一看她，眼眶霎时红了，张了张嘴，俯身行了一礼。
容策温声：“思来想去，还是锦绣在你身边伺候妥当些，你放心，这些日子我不曾为难她。”
彼时知道绮月寒跑了之后，容策盛怒之下，险些让人把锦绣和念念一块杀了，但理智告诉他，锦绣要是死在他手里，他和绮月寒便有了无法消弭的隔阂。
前几日他便派人去孤庄地牢把锦绣接了过来，便是想给绮月寒一个惊喜。
绮月寒无言，想起身，却被容策拦下。
“我让锦绣陪着你，你也答应我，好好养身子，别再出房门了。”
绮月寒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容策知她和锦绣有许多话要说，识趣合门离开。
锦绣低着头，半晌不敢上前，长久的分别似在两人中间横了一道隔阂。
直到绮月寒戏谑笑了句：“怎么，不敢过来，不认得我了么。”
熟悉的语气勾着锦绣鼻尖一酸，把这些日子来的委屈和担惊受怕，都勾出来了。
她走到床边蹲下，仰头看着绮月寒消瘦苍白的脸，泪珠便忍不住滚了出来。
绮月寒揉了揉锦绣脑袋，心底叹了口气，难掩眼底忧心忡忡。
容策这回势在必得，把锦绣叫回来，即是以感情限制她，也是威胁。
锦绣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两人叙了会儿旧。绮月寒得知念念也很好，放心些许。
到底是用惯的丫鬟，锦绣对她的喜好都更熟悉些，来了半日后便开始接手她的起居日常。
对三个孩子，锦绣欢喜的紧，除了喂奶时，基本不让奶妈带。
绮月寒心底欣慰，却又另一抹担忧。
如今容策只要一得了空便会来看孩子，绮月寒虽不知他平日里忙什么，却也能从他每回回来时风尘仆仆的模样猜出七八分。
他很忙，却总会在进她院子时把血腥味洗了，满眼的疲惫在看到孩子的那一刻，才会消失，浮起笑意。
三个孩子愈发喜欢他，惜泪有时候同她闹脾气不肯睡觉，却肯在容策怀里待着。
绮月寒并非吝啬，担心孩子的爱被抢走，她心底沉沉忧虑的，却是自己曾经的承诺。
彼时是权宜之计也好，无可奈何也罢，终归已经答应了容策，会在孩子出世后，留一个给他做徒弟。
容策虽未主动提及，看样子却并不打算放她离开。
三个孩子都是亲生骨肉，要她舍弃哪一个都做不到。
孩子们越是和容策亲近，绮月寒心头沉沉压的忧虑便越重。
容策今天回来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拨浪鼓，正抱着惜泪逗弄，眼角余光扫到绮月寒眉头紧锁的模样，顿了顿，走到她身边。
“公主有心事么。”
绮月寒微惊，摇了摇头，目光慌乱转开，却没能逃开容策眼底的探究。
那双眸子像能看穿她一般，似笑非笑：“公主不喜欢我和孩子们在一起么。为什么。”
“我……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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