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无处可去

他抱着孩子转身，微眯眼：“诸位这是何意。”

医馆大门已经被关上了，院中涌进数十个黑衣人，无声将他围住。

身后医师轻笑：“来者是客，三皇子这么急着走，可是不把我们当朋友啊，我们心里头，难过的紧。”

那些人手中的弯刀分明是毒门中人所用的形制，看来对方已经看出他在拖延，无意再装。

“殿下好手段，只怕是和生死仇人，也能言笑晏晏同桌共饮罢，我等险些被你骗过去了。既然你敬酒不吃，我等也不便用待客之道。”

赫连潭身形紧绷，对方在人数上便胜他太多，何况，他还有惜泪，行动处处受掣肘。

一只老鸦落在房檐，乌黑的眼珠转动着看着院中场景，似被这冷凝的气氛吓到了，扑棱着翅膀飞远。

与此同时，营地里闭目休憩的绮月寒忽然眉头一皱，捂着心口醒来。

无端的，一阵心悸。

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心中不安愈炽。

洛水镇不在规划好的路线之中，去那本就是冒险暴露在容策视线下，到医馆去更是羊入虎口。

营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不知是都去休息了还是怎的，绮月寒眼神凄惶，看向车内的两个孩子，心头竟涌起一阵烦躁。

蓦地，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人不小心撞翻了。

绮月寒的神经绷到了极致，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登时脊背一弓，拔下发间发簪握在手里。

马车窄小，无处藏身，她心慌意乱中，却还记得将两个孩子藏到不易察觉处，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向外面。

她以为是容策找来了，容策的阴魂不散，她比任何人都深有感触。

这一路上她没有一刻心安过，总觉得容策会像鬼魅般，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狞笑着把她带走，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美梦一击而碎。

颤抖着打开车门，一团白影猛的扑过来，绮月寒闭上眼睛惊呼一声，手中发簪竟直接被扑掉了，不等她呼救，手中摸到一团湿漉漉结了绺的……毛发。

绮月寒怔了怔，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湿漉漉可怜兮兮的眸子。

这是一只黑不溜秋，被泥水糊的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狐狸。

小狐狸哀怨的嗷呜了声，像往她怀里钻，绮月寒头皮发麻，拎住它的后颈提开，惊疑不定的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方才迟疑：“念念？”

北地苦寒，连续落了几天的雪，便是个人摸爬滚打过来，也瞧不出人样了。

没了狐样的念念委屈极了，它又冷又饿又疼，主人竟还嫌弃它，眼中霎时泛起泪光，哀怨的呜呜叫唤起来。

绮月寒手忙脚乱把它抱进怀里哄，回马车里找了条毯子包着念念，把它身上的泥水擦干了些，露出了点熟悉的模样来。

擦时念念动个不停，她还当是和以往不爱洗澡一般，这会子擦完，露出泥水下被血染红的毛发，她一怔，心底泛起难以言喻的愧疚和难过。

念念是只狐狸，和锦绣一起被关着时，别人可能会记得给锦绣送吃的，却不会有人管它死活。

锦绣离开后，它过得定更艰难了。

一只雪狐，要以什么样的信念，才能孤身离开生长之地，顶着一身伤痕累累，寻着微末的气味找到她身边。

绮月寒小心分开那些沾血凝结的毛发，发现有几道伤口深可见骨，朝外翻着皮肉，已经冻的有些坏死了，若是夏天，只怕早已腐烂。

她一颤，哑声：“念念别怕，我给你上药。”

念念却回头叼住她的衣袖往外扯。

有了以往的经验，绮月寒知道这是念念要带她去找东西，配合的抱着念念往外走。

一离开马车，外头凛冽的寒风便兜头而来，念念显得更焦急了，往马车底下一个劲的叫唤。

绮月寒往蹲下身子去看，只见一只瘦骨嶙峋的狐狸趴在下面，奄奄一息，连抬起头回应念念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只狐狸……

是当初在院中被念念带回来那只！

绮月寒忙把小狐狸抱出来，只一眼便发现它比念念伤的还重。

初见时这只母狐狸毛发白的像雪，漂亮的不可方物，如今竟瘦成这样。

两只狐狸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苦。

绮月寒忙抱着两个小家伙回了马车，用毯子裹住，搭了个简易的小窝。

母狐狸安安静静的躺着，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乖巧安分。

念念就算受了伤也不老实，恢复了点力气后便换着法子像往她怀里钻。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别苑那段时间，那是她难得的快乐时光。

绮月寒哑然失笑，怜爱的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脑袋。

忽然耳边惊雷般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原来是被她藏在被褥下的两个孩子醒了，爬出来正巧看到黑乎乎的两只丑狐狸，仅有的少得可怜的认知被震撼的支离破碎，扯开嗓子哭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绮月寒头大如斗，想过去抱孩子，又记起自己衣服被念念弄得脏兮兮的，只好先把外袍脱了，抱起孩子轻声哄。

却怎么也哄不好，只要一偏头看到狐狸，俩小子哭的更大声了。

念念和母狐狸都好奇的打量着两个小孩，它们以往从未见过他们。

就如绮月寒所想，念念被抓住之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容策没有特地交代过要善待它，甚至有意纵容下人折磨它。

往日它受宠时，就有些下人愤愤不平，觉得一只畜生也过得比他们好，有了机会自是可着劲折磨它。

锦绣在时，还能给它些吃的，维护着它。锦绣走后，短短两日念念就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母狐狸就是在这时候，夜夜偷偷跑来看它，两狐隔着一道墙互诉衷肠，是母狐狸用爪子刨出一个洞，用牙齿磨断绑着它的绳子，拼了命把它救出来的。

念念出生不久就跟着绮月寒了，为了绮月寒，选择和族群分开，狐狸既排外又认生，它回不去原来的族群，也无法融入其他狐狸，天下偌大，除了绮月寒身边，它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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