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死了也好
茫然看了四周一眼，赫连潭总算确定此刻自己的处境。
容策这是想让他死啊，又不必借自己之手，委实恶毒至极。
犹豫片刻，赫连潭尝试站起来，猛的牵扯出一阵剧痛，硬生生又跌了回去。
胸口处的伤口冻得结了疤，可内力同样无法自主修复，绮月寒这一刀虽未伤及要害，疼却是实实在在的。
赫连潭干脆坐着，闭上眼睛调动内力。
微弱的近乎于无。
此刻的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还是受了伤的普通人，再冻下去，必死无疑。
可他不能死，他还有未竟之事。
恢复了些许体力后，赫连潭从身上找出了一根烟花弹，用尽最后的力气拉开弹夹，任由一抹白烟蹿上天空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能活着撑到内阁的人找来，全凭他的意志力。
太医说，他肢体近乎冻死，再晚一步，即便能活，只怕也是个残疾人了。
赫连潭靠坐在柔软的床榻上，心中却比在冰天雪地中还要寒凉。
绮月寒不惜对他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了送他离开么，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即便他差点被冻死，差一点便救不回来了，也要为他争取的这一线生机。
雪鹰自苍茫的地平线飞掠而起，一声尖锐啼叫，锐利双眸俯视着苍穹下的景物。
山腰间的一处山庄，红梅映雪，绿蚁醅酒，院中一对男女相对而坐。
男子一袭鹤白大氅，姿容俱佳，白皙修长的指提起白瓷茶盏，不紧不慢倒了一杯清茶。
容策笑吟吟看了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绮月寒，嘴角笑意压了压。
“你还想他？”
绮月寒回眸，淡淡：“没有。我与他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你我都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心话。”
眼前女子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也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
最善于玩弄人心的白莲教之主，却甘之如饴被她看透。
容策不甘心的是，绮月寒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那个人。
有时他真想剖开绮月寒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什么对任何人，她都能慈悲以待，唯独他，绮月寒看不到付出，只有厌恶。
为了绮怀阳，她能做小伏低，温婉讨好。为了赫连潭，她自甘留下。
她当自己是什么，牺牲自己，成全旁人，很有意思么。
容策心绪不宁，哥窑的白瓷竟硬生生握住了一道裂纹，面上却仍是笑吟吟的看着绮月寒。
绮月寒避开他的目光，轻声：“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
临门一脚，手却忽然被拉住，容策脸色阴沉：“你真觉得自己多厉害，救这个救那个，你有几条命够救别人的，绮月寒，你为何就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为自己着想着想！”
绮月寒皱眉，挣开他，微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看看安安，你别过来了。”
“你明知我就算放了赫连潭，也不会让他好过，你还是这么做了。你以为你用自由换来了他的一线生机，哪怕微弱至极，你好伟大！”
“容策！”
绮月寒双目刺红，忍无可忍：“已经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一直提有意思吗！”
“有。”
容策亦是怒极，上前倾身将她压在墙上，满目戾气：“我能忍你骗我，唯独不能忍你伤了自己。为了旁人，你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哪天要让你用命换，你也换么！”
绮月寒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冷静的语气道：“你多虑了，我所做的一切，也从不是为了旁人，皆是真心话。”
屋中安安不知是不是听到两个人的争吵，忽然大哭起来，任乳娘怎么哄也不管用。
小家伙被宠得无法无天，懂事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捧在掌心里，却爱撒娇极了，稍有不如意便奶声奶气学着刚会说的大大找人告状。
哭声将两人惊醒，容策瞳孔一缩，猛的发现自己掐着绮月寒的脖子，绮月寒倔强的与他对视，丝毫不肯示弱，脸色已经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容策目光一沉，心下暗惊，自己失控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只差一点，他就要杀了绮月寒了。
后怕的收回手，容策垂眸，艰难：“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昏了头。”
绮月寒沉默着整理好衣领，转进屋中去哄孩子，没再看他。
容策紧了紧拳，目光逐渐狠戾。
也罢，得不到绮月寒的心，他能把人扣在身边也就够了。
今年夏北京城罕见的下了一场小雪，绵绵的寒意攀着人的骨头冻，司空夜呵着手跑进屋里，耳朵通红。
揪了揪耳朵，他一进屋，却又是一阵哆嗦。
“赫连潭，你为我省这几块碳钱作甚，你这屋子都快赶上外面冷了，我的祖宗，求求您了，顾念着点自己是个伤患罢。”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点起了地龙，房间里的温度一点点回暖，他看到床上躺着的单薄人影，勉强的笑意僵了僵。
这样冷的天，赫连潭只穿了一件单衣，终年盖着一层薄被，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皇子府多穷酸，连床棉被都买不起。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目光死寂看着窗外。
啪的一声，司空夜将窗户合上，倒眉愣眼：“你听见我说话没有，祖宗，你是个伤患，这么吹风，是嫌死的不够早吗！”
赫连潭的目光淡淡从他身上过了一圈，淡淡：“死了也好。”
司空夜无奈的心力交瘁，坐到床边，苦口婆心：“你听我说，公主那番话，定是权宜之计，你同她一路走来，还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么，你要是因为她这一番话就不信她，反倒真是辜负她了。”
赫连潭神色动了动，哑声：“我知道。”
“我知道她那么说，是为了救我。我是自责，没能救回她，反倒要让她救我。”
这些日子他想了许多，愈想愈发现，绮月寒跟在他身边，的确是危机四伏，容策说的没错，他不配爱绮月寒。
这样的心思压倒了他，令他像溺水的人一般喘不上气，哪怕他从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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