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核酸亭下
水幕合上的瞬间，黄雅欣突然往龙宫的方向挥手，军绿色的身影在金光里越来越小，像枚跳动的火焰。
苏念慈趴在船舷上，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水幕尽头，突然指着远处的海面：“爸爸你看！妈妈的船尾，跟着好多发光的鱼！”
银色的鱼群追着船尾的浪花，像条会发光的路，弯弯曲曲的，一直通向人间的方向。
“她会再来的。”苏老四往女儿手里塞了颗仙桃，粉色的果皮上还沾着绒毛。
“等人间的桃花谢了，她就来摘龙宫的仙桃，阮琳琳说，那时候的桃子最甜，甜得能让人忘了所有苦。”
不戒和尚往嘴里灌桃花酒，酒液顺着嘴角流进脖子，突然打了个嗝。
喷出的酒气里带着花香：“不光她会来，陈静也会来，那些被咱们救过的人，都会来，到时候啊，龙宫的桃花树下。
能摆一百桌宴席，比蟠桃会还热闹！到时候我们也会回你家四合院的中医传承馆……”
社区的核酸亭刷着新漆，白色的亭身映着湛蓝的天，像块刚切开的豆腐。
老张戴着橡胶手套，往采样管上贴条形码，透明的管子在阳光下闪着光，管身上的刻度线像串细小的珍珠。
“今天人不多。”他往亭外的队伍看，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都戴着口罩，间距隔得老远，不像从前那样挤得像沙丁鱼。
“九点刚过，就采了两百多个，比上周少了一半。”
穿校服的男孩往亭子里递胳膊，袖口卷得老高，露出细瘦的手腕，血管在皮肤下像条青色的小蛇。
“张爷爷，今天能快点吗？”他的口罩往下滑了滑，露出颗小虎牙。
“学校要上网课，第一节是数学课，王老师说迟到要罚抄公式的。”
老张往他喉咙里捅棉签，动作轻得像拈起片羽毛：“快着呢，爷爷这手速，当年在工厂打包，一分钟能捆十个箱子，比你王老师罚抄公式快多了。”
黄雅欣站在队伍末尾，手里捏着张核酸卡，边角被摩挲得发毛。
军绿色的制服换成了便装，米色的风衣上别着支钢笔，是阮琳琳送的那支，笔帽上的珍珠在光里闪了闪。“张师傅，辛苦啦。”
她往亭子里塞了瓶矿泉水，冰镇的瓶身凝着水珠，滴在老张的手背上，凉得他打了个哆嗦，“刚从超市买的，冰镇的，解解渴。”
老张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里盛着阳光：“黄市长也来做核酸？我还以为你们大人物不用排队呢。”
他往采样管里折断棉签，“咔嚓”声脆得像咬碎冰碴，“昨天老李说，看见你在菜市场砍价，三毛钱的差价，跟卖白菜的吵了五分钟。
说你这市长当得接地气，不像电视里那些官老爷，连白菜多少钱一斤都不知道。”
黄雅欣突然笑了，笑声惊飞了停在核酸亭顶上的麻雀：“那是，三毛钱也是钱，能给念慈买颗糖呢。”
队伍里的老太太突然往黄雅欣手里塞了个布包，粗布上绣着朵茉莉花，针脚歪歪扭扭的，是张奶奶的邻居王大妈绣的。
“这是给龙宫你家那丫头的。”她往核酸亭的方向努嘴，压低声音像怕被人听见。
“里面是双虎头鞋，我连夜纳的，鞋底有七层布，结实着呢，让她穿着在水晶宫里跑，不硌脚。”
黄雅欣刚接过布包，就被里面的温热烫了下——是王大妈用体温焐干的潮气。
不远处的早餐摊前，老李正往油条锅里倒油，金黄的油花溅起来，像无数颗小太阳在跳跃。
“黄市长！”他往这边喊，嗓门比核酸亭的扩音器还亮，“刚炸的糖糕，给你留了俩，热乎着呢！”
糖糕的面香混着油条的油气飘过来，像只温暖的手，轻轻挠着每个人的鼻尖。
黄雅欣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币，老李却又塞回来，油乎乎的手指捏着钱角。
“拿着！算我谢你们的，要不是你们送药，我这老骨头早埋黄土里了，还能在这儿炸糖糕？”
做完核酸，黄雅欣往公园的方向走，晨练的人们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老太太在收拾广场舞的音响。
石桌上的棋盘还没撤，红黑棋子散落在格子里，像场未完的战争。
她突然看见个穿碎花裙的姑娘，正蹲在桃树下埋东西，粉色的裙摆沾着泥土，像朵被风吹落的花。
“林晓？”黄雅欣突然喊，姑娘猛地回过头，手里还攥着把小铲子，铲头上沾着湿泥。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去山区支教了吗？”
林晓突然笑起来，嘴角的疤痕淡了许多，是上次咳血留下的，“学校还没开学，回来看看。”
她往土里埋了个玻璃瓶，里面装着片桃花瓣，是从龙宫带回来的。
“这是给念慈的‘时间胶囊’，等她下次来人间，咱们就挖出来，看看这花瓣还鲜不鲜。”
黄雅欣往玻璃瓶里塞了张照片，是她和苏老四在龙宫的合影，背景里的桃花树开得正艳。
苏念慈正往她头上戴花环，塑料的花瓣蹭得她脸颊发痒。“等解封了，让她来挖。”
她往林晓手里塞了颗大白兔奶糖，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李大哥给念慈的，我一直没舍得送，现在看来，该让它见见阳光了。”
林晓突然笑了，笑声惊起了落在桃树枝上的蜜蜂，嗡嗡的叫声里裹着花香。
传讯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苏老四的声音混着海浪的哗哗声：“雅欣，我们在南海采了批新的还魂草，叶片上的蓝光比从前亮，陈静说……”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像被风吹断的线，接着是苏念慈的尖叫：“妈妈！我种的桃树发芽了！芽尖是粉色的！像只小嘴巴在笑！”
黄雅欣往核酸亭的方向看，老张正给个戴红领巾的孩子采样，孩子的笑声像串银铃，撞在核酸亭的玻璃上，弹回来碎成无数颗甜美的糖。
她往传讯螺里哈气，温热的气息裹着笑意：“告诉念慈，我这儿的桃花也快开了，等开了，我就摘最大的那朵给她当书签。
夹在她教我画桃花的那本画册里，让她知道，人间的春天，和龙宫的一样美，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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